第一百八十七章 突圍
老虎和獵豹隱身於林間一處低窪處。
這是一處湍急的河段，岩石林立，岸邊沒有蘆葦和樹籬。
也正因河水湍急，所以此處無法設伏，河灘上僅有三個擔任巡邏任務的遊騎兵。
聽到遠處的爆炸聲，遊騎兵大聲呼喊著討論什麽。
老虎和獵豹一躍而起衝出森林。
三個遊騎兵轉身，老虎和獵豹已經衝到麵前，手中的匕首一揮，其中兩人倒地。
第三個遊騎兵抽出狼刀弓腰對恃，大聲叫喊求救。
遠處，另一隊遊騎兵快速地衝過來。
老虎奮不顧身地向遊騎兵撲去，格開他的狼刀，將匕首刺進對方的脖子。
獵豹已衝到河邊。
契丹數十名援兵已經衝過來，電石火光之際，老虎大聲吼：“跑！”
獵豹略一回頭，稍有猶豫，還是縱身跳進河中往南遊去。
嗖嗖嗖，數名契丹人的亂箭疾射向河中，河中泛起一股淡淡的血紅，獵豹沒了人影。
老虎被圍在中間，他揮舞著手中的匕首左衝右突，然而他衝向哪裏，契丹人就退，另一麵卻壓上來。
嗖地一聲，老虎的大腿中了一箭，他看也不看，伸手將箭杆猛地掰斷，握在手中當武器。
三名契丹人同時攻他受傷的大腿，老虎縱身躍起趁機抓了一個契丹人擋在身前，將手中的箭杆插進他脖子，哧溜一聲，奪了那契丹人的狼刀，趁他未倒下之際。
又一支箭射來，老虎手中狼刀一揮，將箭打落在地，但背部失去防護，被砍了一刀。
老虎將狼刀當拐杖拄著堅定地站立，怒目而視。
一名小頭目噓了一聲，所有的契丹人都持刀劍整齊退後，對老虎形成一個大大的包圍圈。
“射！”小頭目喊道。
數十支箭射向包圍圈中的老虎，箭簇如刺蝟般插在他身上。
老虎低頭看看自己胸前的箭，血水噴湧而口。
他戴著麵具，百獸之王的老虎麵具，契丹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想努力地笑笑，想努力地看向遠處的漓水河，想看清他的戰友已經逃脫險境，但他終不能，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艱難地抬起手，將手中的匕首橫向脖子，再用盡一生最後的力氣，橫拉。百獸之王，貓頭鷹隊最勇敢的戰士之一，決不會作為俘虜受侮辱。
老虎跪在河灘上，頭低垂著，望向漓水河。
近在咫尺的漓水河靜靜地流淌，河中那一抹血水已被衝淡。
老虎的靈魂留在漓水河灘，與他的同袍水蛇和小鳥一起。
兔子，蜜蜂，山雞，鴿子，山豬護著甄夫人和白芷鑽出一個石洞，躲藏在林邊樹叢後。
前麵不遠處就是籬水河，但中間有段百尺左右的裸岩開闊地帶。現在他們是在山上，要衝下山再跑過那片祼岩開闊地帶才能入水。
“兩天後在黃河渡口會麵。”蜜蜂看看身邊的兩件貨物。
兔子和蜜蜂保護白芷，山雞、鴿子和山豬保護甄夫人。
他們前麵似乎沒有契丹伏兵，也沒有看到遊騎兵。但饒是如此，眾人也知前途艱險萬分。
遠處傳來爆炸聲，說明奕帆和耶律德光已交上火。
這是最佳的突圍時機。
蜜蜂果斷地說：“衝出去。”
蜜蜂跑在最前後開路，兔子護著白芷跑在中間。山雞和鴿子護著甄夫人，山豬斷後，一行人衝出樹林跑向裸岩開闊地帶。
蜜蜂躍上一塊大石頭，三隻箭端端地對著他。
一個年長的契丹兵拿出彎角吹響號角，尖銳的號角聲頓時響起。
蜜蜂伸開胳膊撞向契丹兵，將兩名契丹兵壓在身下，兔子隨之從岩石上跳下，撲向那正在吹求救號角的契丹兵。
“從這邊走！快跑！”山雞拉起白芷，朝另一邊跑去。
甄夫人跌倒在地，鴿子彎腰拉起她，甄夫人踉蹌著跑步。
漓水河就在眼前，但眼前卻是百尺高崖。
蜜蜂和兔子血淋淋地從岩石上站起來，身邊多了三具契丹人屍體，溫熱的肉身上還在沽沽淌著鮮血。
遠處衝過來一隊聽到求救號角的遊騎兵，嗷嗷地大叫著，明晃晃的狼刀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眼的寒光。
蜜蜂和兔子爬上一塊稍高的石頭，麵向遊騎兵靜靜地站立，等待。
“快跳！”山雞朝甄夫人和白芷喊道。
甄夫人嚇傻了，望著眼前奔騰的河水和懸崖峭壁。
如果跳不到河裏，就會掉在河灘亂石上血濺身死。
“我不會水啊！”甄夫人大叫。
“我也不會水！”白芷也慘叫。
“我會！”鴿子大叫道，衝上前，抱著甄夫人一躍而起，縱身入河。
漓水河泛起衝天的水花。
山雞拉起白芷，可是白芷嚇得往後退。
“太高了，我怕水呀！”
山雞個子沒有鴿子高大，白芷又肥胖，他無法像鴿子一樣抱著白芷跳水入河。
“你再不跳，你家小姐會死，你家小狼也會死，這裏的所有人都會被你害死，大家通通都得死！”山雞憤怒地朝白芷吼。
白芷閉起眼睛，嘴裏喃喃地說：“我跳，我跳！”
山豬跑上來，和山雞對望一眼，一人抓起白芷一隻胳膊，奮力跳下漓水河。
蜜蜂和兔子看看越來越近的遊騎兵，蹲下身子，將身上的硝石全數掏出來，埋在石頭下。
兩人縱身跳入漓水河中。
一隊契丹遊騎兵衝到河邊，彎弓搭箭向河中射去，漓水河上亂箭如雲。
轟地一聲，契丹遊騎兵腳下炸裂，數具契丹遊騎兵屍體飛上半空。
山上濃煙滾滾，枯枝劈啪著響，各種小動物從穴居的地洞裏鑽出，沒命地往山下奔去。
一群鬆雞咯咯咯地飛起，兩隻相親相愛的柳雷鳥眼見濃煙滾滾而來，砉的一起飛了。
夜行鳥灰林鴞尖叫著蓬地飛過樹梢，淩空而去。
花尾榛雞刮刮地慘叫著，在火光和濃煙麵前驚慌地撲楞楞亂飛亂竄，找不到逃出生天的出路。
“咳咳，”奕帆撕下衣服下擺捂著口鼻，大聲喊道：“貓頭鷹隊員，整隊！”
濃煙中衝出獅子，麵具上滿是煙塵，他響亮地站到奕帆身邊：“獅子到！”
在奕帆身後有個懶洋洋的聲音從地上傳來：“蜘蛛到！”
奕帆回頭，蜘蛛從地上爬起來，整整衣服，站到獅子身邊。
“你受傷了嗎？”奕帆問。
蜘蛛咧咧嘴，無奈地苦笑：“和幾個契丹小兒打了一架，他們也沒占到便宜。”
“能走嗎？”奕帆問。
“當然。”蜘蛛故作輕鬆地說，“我斷後。”
“胖熊到！”一臉被濃煙熏得又髒又黑的甄定遠跛著一隻腳站到隊伍後麵。
奕帆疑問地看著甄定遠。
獅子笑：“我們有隻熊了？”
甄定遠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好，胖熊，回晉陽後我親自給戴上麵具，祝賀你成為貓頭鷹隊員！”奕帆拍拍甄定遠的肩膀。
回過頭，奕帆看著身邊的三名死士：“我們唯一的出路就是強行突圍，否則我們會被烤成人肉幹。如果我預料不錯，老虎和蜜蜂他們都應該已經突圍出去。我們的貨物已安全。”
他頓了頓，眾人默不作聲。
奕帆不得不麵對現實：“除非他們都已經死了。”
岩洞裏鴉雀無聲。
奕帆看著獅子和蜘蛛大聲問：“運送貨物第四條原則是什麽？”
甄定遠一凜，他不知道有什麽原則。
獅子和蜘蛛響亮回答：“犧牲自己，保全貨物！”
甄定遠眼神複雜。
“出發，往東突圍！”
奕帆揮揮手，獅子率先走出去，蜘蛛隨後，再後是甄定遠，最後是奕帆。
眾人捂著口鼻擇路往山下去。
到處是燒灼的枯枝，濃煙籠罩著，耶律德光把所有的士兵都撤退到山下，四周布置有遊騎兵，放心大膽地等著貓頭鷹隊員自投羅網。
“稟大元帥，有兩名漢人奸細逃出！”
一名遊騎兵飛馬來報。
“人呢？”
遊騎兵舉起手中的頭顱，那是老虎血淋淋的頭顱。
“還有一個呢？你不是說兩人嗎？”
“還有一個正在打撈！”
耶律李胡看見麵具很高興地湊上前，指著那血淋淋的人頭問：“他的麵具呢？他是誰？”
那遊騎兵說：“是老虎。我們割下他頭顱，將麵具扔了。”
耶律李胡哈哈大笑：“你該扔的是他的頭，不是他的麵具。”
那遊騎兵不知所措。
耶律李胡手一伸，將遊騎兵淩空拋起，遊騎兵在半空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
待那遊騎兵落到地上時，他已如五馬分屍，四肢和頭都被耶律李胡淩空撕碎。
地上的新鮮肉塊兀自痙攣。
僅僅因為那遊騎兵將老虎的麵具扔了，被慘遭飛來橫禍，成為耶律李胡手下亡魂。
眾契丹兵嚇得麵如土色，不敢直視暴怒的耶律李胡。
耶律李胡大叫：“我都說了那老虎和獅子是我的，為什麽你們聽不見？”
麵前的數十名契丹兵低埋著頭，無人應答。
耶律德光抓著耶律李胡的胳膊，向眾人揮揮手，示意那些人離去，然後輕聲安慰耶律李胡：“這山上還有獅子在。”
眾契丹士兵如釋重負地連忙轉身跑開。
耶律李胡疑惑地問：“二哥哥，你肯定獅子還在嗎？”
耶律德光輕鬆地說：“當然在。逃下山的不是都死了嗎？”
下山是死，不下山也是死。
奕帆抓著甄定遠的胳膊。
甄定遠甩開他，不要他攙扶。
“貓頭鷹隊員胖熊聽令！”奕帆嚴肅地說。
甄定遠呆了呆：“他媽的，我就沒想到這一層，你還要管老丈人。”
奕帆不理他，抓住他的肩膀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貓頭鷹隊員胖熊聽令！”
甄定遠挺挺背脊，以軍人的姿態端正應道：“諾！”
“第一，活著；第二，忘掉你我的關係，在任何人麵前都不準再提及。明白嗎你？”
甄定遠大聲答道：“諾！”
奕帆扭扭頭，示意他先走。
甄定遠還是不甘心地問道：“就算徽兒要死了，為什麽？”
奕帆冷冷地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甄定遠歎口氣，“我找回了女兒又弄丟了半子。”
半子，即女婿兒。
奕帆什麽也不說，隻是護著甄定遠朝山下走去。
四人終於下得山來，一眼望去四周並無埋伏，但奕帆知道這是假象。
“保持隊形，勿被衝散，如若走散就想法南渡！”奕帆小心翼翼地持著一把狼刀弓腰行進。
眾人走一步望一步，獅子打頭，奕帆斷後，中間的蜘蛛受了傷，而甄定遠雖名義上已加入貓頭鷹隊卻是此行的重要貨物之一。
“哈哈哈，二哥哥，真有你說的，獅子出來了！”一陣放肆的大笑聲突然從大石後麵響起。
刹那間，數麵黑色條形狼旗衝出，為首的那人胯下一匹健壯棗紅馬，著墨黑鎧甲，年少英俊，英氣逼人，麵帶笑意，一臉勝券在握的悠閑。
此人正是在中原漢人中赫赫有名的契丹帝國二皇子，年僅二十歲便坐擁契丹帝國天下兵馬大元師的耶律德光，契丹名為耶律堯骨。
他旁邊那個身高八尺，膀闊腰圓，手執鏈子流星錘的便是契丹帝國三皇子、殺人惡魔耶律李胡。
山穀裏人叫馬嘶，旌旗獵獵，被數百兵丁圍得水泄不通。
“二哥哥，那隻獅子是我的啦！”耶律李胡狂叫一聲，拍馬衝進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