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貓頭鷹十隊員
水蛇和小鳥兩人的頭顱放在岩石上,除去水蛇麵具和小鳥麵具,眾人看到那兩雙眼睛都不忍直視。
他們的脖子是硬生生被砍下來的,或許被砍頭時他們還沒有斷氣。
他們的靈魂永遠漂泊在漓水河上空。
白芷伏在甄夫人懷裏顫抖。
甄夫人閉著眼睛摟著白芷。
甄定遠走到水蛇和小鳥的麵前,深深地鞠躬,立起身來臉色平靜地說:“貓頭鷹,我需要武器,雖說我腳有些不便,但還可以戰鬥。我不再需要人保護,現在你們隻有兩件貨物需要運送。”
為便於偽裝和行動,貓頭鷹隊員都隻攜帶著短兵器:匕首或袖箭、小排駑等,沒有長兵器。
剛才的突襲擾亂敵人,使敵人不明情況時匆忙撤走,奕帆等人也趁機救回水蛇和小鳥的頭顱,順便還撿拾了一捆箭和五把狼刀。
但耶律德光是何許人也,一位年僅二十歲便身經百戰的契丹英雄,他豈會輕易被嚇退?何況這是契丹境內,他手握重兵,隨時都可以將奕帆這支運貨小分隊消滅。
甄定遠明了形勢,主動要求參加戰鬥,以稍許彌補因水蛇和小鳥犧牲導致的人員減少,戰鬥力削弱。
地上堆集著剛才契丹遊騎兵不明情況時發射的亂箭。
甄定遠彎腰拿起一把狼刀,在手裏掂了掂,咧嘴一笑:“也就是這把刀了。”
奕帆看向眾人,除擔任警戒的鴿子外,加上甄定遠,現在共有九名戰鬥人員,以及兩件運送的寶貝。
“是耶律德光的遊騎兵,足有五百人左右,還不知漓水河邊埋伏有多少。”山雞說。
“我們最多隻有一個時辰來突圍了。”貓頭鷹眼神嚴肅地望著大家,此刻顯得特別地無奈:“為了保證兩件貨物的安全,我們或許會全軍覆沒。”
“貓頭鷹,我老虎決不怕死,會保護貨物到最後。”老虎堅決地說。
獅子、獵豹、蜘蛛,蜜蜂,山雞,兔子,山豬,全部都莊嚴地舉起手,以手勢發出誓死如歸的誓言。
“好,兄弟們,如果我們貓頭鷹隊今天有誰能活著護送貨物回去,請明年今日給大家上墳。”奕帆緩緩地伸手拍拍獅子的肩膀,然後是山雞、獵豹、蜘蛛,蜜蜂,山豬,最後是老虎。
所有的人都舉起手,握拳,八隻拳頭碰在一起。
甄定遠擠進來,也將拳頭和眾人碰在一起。
白芷從地上撿起一支箭,看看,握在手中。
甄夫人走到夫君麵前,微笑地望著夫君。
“看見我們的女兒,替我向她問好,等她大婚那天,你就替我喝她敬的茶。”甄定遠輕輕地說,有意無意地看看奕帆。
“我們的女兒從小就是一個福星,她一定會保佑她的爹和娘親,保佑她身邊的所有的人平安。”甄夫人微笑著說,“我們女兒敬的茶得你親自喝。”
奕帆聽見了甄定遠夫妻說的話,眼神複雜。
但旋即,他便若無其事地下達各項指令:“老虎和獵豹,你二人趁現在契丹人未攻上山,想方設法突圍,找到最近的軍隊求救,雲州或朔州的軍隊,不可告訴任何人我們的任務,不調兵者殺。”
老虎和獵豹堅定地上前一步。
奕帆從胸前掏出兩塊令牌,遞給老虎和獵豹:“此為我的貓頭鷹令,我臨走前王爺已向幽雲三州下達軍令:見貓頭鷹令者出兵。所以你等須速去速來。”
“諾。”老虎和獵豹兩人齊聲應道。
“如果我們沒有被契丹人全部殺死,兩天之內,我們無論如何會突圍渡過漓水到達黃河渡口——”奕帆的話說了半句便不再往下說。
老虎和獵豹再次伸出拳頭緊緊地碰在一起。
在眾人的注視下,老虎和獵豹隱身於岩石後麵。
奕帆拿出一把手柄雕刻有玫瑰花紋的匕首遞給甄夫人:“這是公主用過的匕首,但願能助夫人回到晉陽。”
甄夫人接過匕首,小心插在腰帶裏,淡淡地說:“將軍你放心,如果我再次落在契丹人手裏,我會用這匕首結束自己的生命。”
甄夫人說得如此平靜,如同熟人之間拉家常。
白芷聽到了甄夫人的話,待明白這話的含義時張了張嘴,將手中的箭遞給奕帆:“我也要一把匕首。”
奕帆掏出小狼編著小發辮的月牙形玉玦給白芷:“你帶給你家小姐。收好了。這是小狼的信物,你家小姐肯定喜歡的。”
白芷點頭:“嗯。我會帶給我家小姐的。”
奕帆鄭重地抓著白芷的肩膀說:“還有,好姑娘,隻要聽到我喊跑,不管前麵是什麽,你都不能停下腳步;不管後麵有多少契丹人,你都不能回頭望。你記下了嗎?”
“那,”白芷眨巴眨巴眼睛,望望甄夫人:“那如果我家夫人摔倒了我也不能停下來扶她嗎?”
奕帆顯然沒有料到白芷會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在此刻是如此冷酷而現實。如果她們兩人本來能逃出一個活命,但如遇意外兩人糾纏在一起的話,隻怕誰也活不下去了。
奕帆有些困難地吞咽一下口水。
“你當然不能。這是軍令。”甄定遠走過來,看著白芷說:“聽清楚了嗎?不管前麵是什麽,你都不能停下腳步!”
白芷張了張嘴,閉閉眼,大聲背書似地說:“我是最勇敢的,我家小姐和小狼都最喜歡我,我一定會活著回去見小姐。夫人和老爺,還有貓頭鷹大哥哥,所有的大哥哥都會活著回去!”
奕帆拍拍白芷的肩膀:“好姑娘,你是最勇敢的好姑娘!”
白芷和甄夫人握緊手。
奕帆轉身麵向眾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現在開始行動,獅子和蜘蛛留下來,與我一起阻擊遊騎兵,吸引耶律德光的注意力。讓老虎和獵豹先行突圍。其他人保護貨物。”
“好,我們現在出發,找到地方躲藏起來,候你們交火後就分別突圍。”山雞說。
“我也留下來。”甄定遠說。
奕帆嚴厲地吼道:“服從命令!”
“我非貓頭鷹隊員,不需服從命令!”甄定遠也吼道,“再說,我從軍時你還是娃娃,你不能命令我。”
“你!”奕帆氣憤地抓著甄定遠的衣領:“你為什麽一定要送死?!”
“因為你們都在為我們送死!”甄定遠冷冷地說,“我是戰敗的俘虜,但不是膽小鬼。”
兔子說:“貓頭鷹,你們阻擊敵人的力量太薄弱。要不,我留下來,讓甄將軍保護貨物?”
要想拖住耶律德光的人馬,僅靠貓頭鷹三人肯定是不行的,除了送死,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選擇死亡來為同伴贏得時間。
突圍的一路艱難,但留下來的必有一死。
甄定遠明白這個棋局,兔子明白這個棋局,所有的人都明白。
奕帆冷冷地看向兔子:“你敢違背我貓頭鷹令?”
兔子眼裏有一絲淚光:“末將不敢!末將誓死追隨貓頭鷹。”
貓頭鷹眼神裏有種複雜的情感,他拍拍兔子的肩膀,彎腰抱起地上的亂箭,走出岩洞。
兔子對甄夫人和白芷說:“走吧你們。”
甄定遠對甄夫人也揮揮手,甄夫人和白芷含著淚花念念不舍地倒退著離開。
甄定遠朝看著他的獅子和蜘蛛攤攤手,示意他倆先行。
奕帆拿著簡易的自製弓箭扔給獅子、蜘蛛和甄定遠:“硝石炮,一人五枚;箭,一人十支,其餘的武器自找。不要讓契丹人將我們分開圍死,他們就攻不上來。”
“打一槍換一個地方,嘿嘿。”甄定遠輕鬆地說,“我是跑不過那些狼崽,但是我是幽州人,長期在森林裏跑,爬樹啥的也不輸年輕人,未必他們就能輕易抓著我。”
獅子拿著武器走開,蜘蛛也彎腰抓了一把箭,朝另一個方向走。
奕帆附下身子靠近甄定遠:“你得活著,你家閨女還等著你去救呢。”
甄定遠抬起頭來:“什麽?你不是說她在晉陽宮中——”
“是。”奕帆惡狠狠地說,“她是在晉陽宮中,可已經昏迷三年多了,醫士救她不醒,隻有你們才能救她!”
“為什麽?”甄定遠喃喃地說,“我們又不是醫士啊。”
“可你們是她最親最愛的人,她身中一種莫名其妙的毒,一直昏迷不醒,據說隻有親人才能讓她清醒。”奕帆看向甄定遠:“所以,你得給我好好地活著,不要害了小徽。”
甄定遠反映過來:“那你也是她的未婚夫婿,你也是她最親最愛的人,為什麽你不能救她?”
奕帆盯著他:“記好了,這話是你最後一次說,下次再說這話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現在,你是要在這裏繼續和我討論這個問題,還是想辦法按我說的活下去並救回你的女兒?”
甄定遠一愣:“活下去。”
奕帆走開,然後倒退回來將硝石炮多給了兩個給甄定遠:“記住,你隻有活著你女兒才能活著。”
甄定遠看著奕帆的背影喃喃地說:“那為什麽你要選擇死呢?”
奕帆將繩索捆在腰跡,爬上一棵高大的榛樹,撩開樹枝,從樹枝縫裏朝山下看。
耶律德光的遊騎兵排列整齊,首尾相望,彼此呼應,地毯似地搜山。
奕帆將硝石炮捆綁在箭頭上,瞄準一個四處張望的契丹遊騎兵,嗖地射出利箭。
“轟”地一聲,硝石炮在那契丹遊騎兵身邊爆炸,一具人體隨著氣浪飛舞到半空,再啪啪地落下時已是殘肢斷臂。
契丹兵立即臥倒隱藏。
“在那邊!”有人大聲喊道,指著奕帆躲藏的榛樹。
數百利箭紛紛朝榛樹射去,樹葉淩空飛舞,如秋天的狂風一樣被掃落,顏色繽紛。
過了片刻,眾人見樹上沒有了動靜,有膽大的就站起來試探著朝榛樹那邊靠過去。
“轟”地一聲,契丹遊騎兵的另一麵又響起了爆炸聲,眾人立即趴下隱藏。
耶律德光朝耶律李胡聳聳肩:“這就是漢人的兵法,空城計,故弄玄虛。”
“二哥哥,你不是說隻有十來人嗎,怎麽這到處都有人呢?”
耶律李胡皺著眉:“這些可惡的漢人,我若抓著了定要讓他死一百遍。”
耶律德光朝偏將耶律達說:“燒山,分割包圍,個個擊破,格殺無論。他們沒有長兵器,也不能與我們對抗,硝石炮終有用盡之時。”
“是,火把拿來!”耶律達喊道。
一名契丹遊騎兵拿來火把,耶律達點燃地麵上的枯葉,一名士兵跑來接過耶律達手中的火把,地麵上的火堆越來越多,逐漸成一線,濃煙滾滾。
耶律德光拿出絲巾捂著嘴,朝耶律李胡扭扭頭,示意他也捂上口鼻。
耶律李胡不樂意,卻禁不住濃煙熏來,咳嗽數聲,眼淚水直流。
“我們先下山,等一兩個時辰後這山上的老鼠啊鬆雞啊什麽都會跑出來,我們就等著撿獵物吧。”耶律德光拉了耶律李胡要下山。
“那我的老虎和獅子也會跑出來嗎?”耶律李胡問。
“如果他們不想被烤成人肉幹的話。”耶律德光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