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為少羽請命
“給陸夫人和甄小姐看座！”
高高在上的晉王眼睛看著甄小姐，話卻是對身邊的親兵說的。
親兵應聲搬來坐凳。
陸李氏拄著邛竹根拐杖走來，謝過王父側身坐下。
子薇也抱了小狼坐下。
鳳兒、翠兒和白芷侍立在後。
屋內這些征戰多年的勇武軍人突然發現屋內多了幾個年輕貌美的的小女子，眼神驀地轉變，頓顯局促。
隨著陸李氏和子薇進屋，高大舉等一幹眾人也相繼應召而來領賞。
“幽州兵馬留後陸士航滿門忠烈，父子三人均戰死幽州城，特封幽州兵馬留後陸士航為忠烈將軍，封二子為偏將軍，父子三人配享幽州萬神殿！封陸李氏為二品忠烈夫人，一生榮華！”
宣旨官宣讀對陸家滿門的褒獎。
陸李氏顫微微地起身，鳳兒和翠兒忙扶了她。
陸李氏顫聲道謝，並請求晉王爺許她在陸府自設靈堂，自行安葬陸家父子三人。
晉王點頭允諾，說陸將軍戰死城牆，其行可勉，功勳卓越，本王今晚將親來吊唁，眾將士也將一同前往！
屋中眾將齊聲唱諾。
陸李氏重新坐下。
晉王的眼神專注地看著子薇。
眾將也隨著晉王的眼光轉向子薇。
“那麽，潞州的甄小姐，”晉王將目光鎖在子薇小姐身上，柔聲問道：
“本王尚未進幽州便聽說了你的諸多事跡。你乃潞州偏將甄氏之女，年僅二七，卻兩上桑乾河采藥，勇救幽州萬民，並率幽州百姓退敵，本王欲對你封賞，卻百慮無有一得，任何金銀財寶和官職都許你取。我該如何賞賜你呢？”
眾將睜大眼睛。
任何金銀財寶和官職都許她取，這是什麽意思？普天之下的王權何在？都說君無戲言，晉王此話可是信口一說還是蘊含深意？
秋官和郭官的手指頭互相對豎起，彼此打暗號。
陸李氏也抬起頭。
鳳兒和翠兒相互對望，微笑。
白芷捂著嘴巴，喃喃出聲：“我的媽吖，金銀財寶都多多的好吖，小姐你要多些哦。”
眾人被這個貪財的小女子直率之言惹笑，似乎忘記了剛才晉王那涉天下萬端的遊戲之言。
晉王爺也好心情地看著白芷：“聽聞你這婢女很勇敢啊，並於城牆上勇救其主。本王以千金特為你贖身，以後你可自由行動，如此可好？”
白芷尖叫一聲：“以千金贖身？太好啦！太好啦！”她高興地摟著旁邊的子薇大笑：“我有千金呢，小姐，我有千金啦！”
激動的白芷附下身子摟著小狼的臉親吻：“小北鼻，姐姐以後是有錢人啦，以後你不能再欺侮姐姐啦！”
小狼被她逗弄得咯咯大笑，直叫“姐姐姐姐”。
滿屋都被白芷的激動與瘋狂感染。
恰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隻是沒有人會注意那還跪在地上的盧少羽。
子薇點頭微笑，挪出手拍拍激動的白芷，示意上麵還有晉王爺看著呢。
白芷反映過來，看著晉王傻笑：“王爺，我忘記問了，這千金給我還是給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要是拿不動這些銀兩，還是會要我自個兒背著的。會不會很重？我還從沒有過那麽多的銀兩呢。”
晉王哈哈大笑，滿屋的大將們也被白芷逗樂。
帶著笑意，晉王說：“你要是背不動就暫時放我軍中也行，你家小姐要取用時你再來拿不遲。總之從此以後你就是自由人了。”
“這辦法好，是不是小姐？”白芷思考片刻，很認真地回。
子薇也忍不住笑了，戳戳她的額頭，“你呀，就想要銀兩多！”
“那沒銀兩我們就沒吃的了嘛，我經常都吃不飽飯，有時還要被這小北鼻搶飯呢。”白芷歪著嘴咕噥。
眾人又是忍不住大笑。
“你忘記你早就是自由人了嗎？還不對王爺說實話。”子薇又點點她的頭，“你一聽到銀兩就樂昏了。這可是欺君之罪。”
白芷嚇了一跳，咬著手指大叫：“唉呀王爺我是真的忘記了，我八歲時老夫人就為我贖身了的，我早就是自由人。這可雜辦呢？那麽多銀兩呢。”
晉王爽朗一笑：“你若是自由人那本王便不用為你贖身了。這一千兩銀還是屬於你，算是本王給你的嫁妝吧。”
“好好好，謝謝王爺。謝謝王爺。”白芷簡直要樂瘋了，“我還是有這一千兩銀的，我有一千兩銀的。”
子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望著王爺：“白芷沒有見過世麵，王爺請恕她無禮之罪。”
晉王大度地一揮手，倒也不計較白芷的瘋言瘋語：“如此作派才是真性情，本王喜歡。”
“哦，我還忘記了。”晉王朝身旁點點頭，宣旨官再次站到晉王麵前，大聲宣旨：
“幽州魯門弟子義勇當先，勇助衛城，身先士卒，不畏犧牲，特封魯門弟子為衛國之士，魯門師祖配享萬神殿！”
魯翠婷婷玉立地站出來，對晉王鞠躬至謝。
晉王也以百金賞賜鳳兒。至此，陸府滿門有賞。
對忠勇衛城的原心樓死囚，晉王恩許死者享有銀兩賞賜，幸存者如願意繼續在軍中服役便征召為“長征健兒”，享受國家津貼和補助，如不願意在軍中服役的，每人領取生活安家費。
高大舉等人興高采烈地成為長征健兒，還被任命為百夫長。
晉王此舉也算是為陸士航踐諾。
對忠勇衛城的幽州城內各教派、佛、道、襖等，隻要參與了衛城，原寺、廟、道、觀、廟被毀的，俱由晉王派人或拔付銀兩修複，並允其在幽州和晉地吸收教眾。
對參與衛城的平民、乞丐、流浪者以及眾多的幽州名門貴族，晉王也都有恩賞。對家園毀壞的幽州名門貴族，晉王也踐行陸士航和陸李氏許下的諾言，全數給予修複或拔付銀兩。
對衛城犧牲的士兵、平民、教眾、流浪者，允許進入萬神殿供奉。
“王爺，我已經想好我要的封賞，不知王爺可否兌現承諾？”子薇抬起頭，麵露微笑，似乎並不在意晉王的威嚴。
她把小狼交給白芷。
白芷還在獨自樂樂，滿麵是笑容，嘴裏一直嘀咕著一千兩銀的事。
晉王點頭：“本王先前說過，本王所有但由甄小姐所取。甄小姐數月以來的功績，本王如雷在耳，本王今天能坐享幽州的勝利，有甄小姐的功勞。本王豈會吝嗇區區金銀財寶？”
子薇小姐微笑，靜靜地看著晉王，輕啟朱唇，平靜地說：“民女有二所求。其一，求我主仆三人平安離開幽州，”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微笑著繼續說，“我的婢女白芷和養子北鼻，但請晉王所屬及幽州所有人等不能加害我等。”
此言一出，眾將大驚，都知道潞州甄氏對幽州衛城有莫大功績，誰還要對她們不利？
陸李氏騰地站起，又坐下。
鳳兒和翠兒也大驚失色。
子薇此言在暗指有人會加害她們主仆三人？或是晉王已對她們三人下暗殺令？
晉王的臉略有陰影，但他還是保持莊嚴的笑容：“傳令下去，本王及其屬下，任何人不得為難甄小姐，本王特封甄小姐為幽州公主，位同幽州節度使。她可以自由出入我晉國所有國土！”
眾將應聲諾，傳令官也低頭記下王爺號令。
周德威目瞪口呆：幽州公主，這是個什麽名號？還位同節度使？
陸李氏也目瞪口呆：幽州公主，這是個什麽名號？此後居於幽州萬人之上？
子薇鞠躬謝過晉王，低頭看著那個孤獨地跪在地上的少年：
“民女二所求，饒盧文進一命！就以盧少羽少將軍所建立功勳折罪。盧少將軍功在幽州，如若宰殺其父，如何留得住他為晉王效命？”
這下，所有的人都驚訝不已。
一直低著頭的盧少羽這時才抬起頭來，眼眶裏有些許淚花。他定定地看著麵前這個美麗如花的少女，萬千感激都無法出口。
晉王也有些吃驚，他實在不明白子薇這如何為盧少羽求情：“你認識眼前的盧少將軍？”
子薇搖頭：“此前並不認識，隻是在衛城戰中他是幽州萬民傳頌的神射手，且為說服陸將軍使用惡毒之花以身試毒，所以識得。”
晉王點頭。盧少羽的機智和勇敢世所少見，如若不是他有一位叛國父親，定會成為萬民愛戴的少年將軍。
“他乃叛國者之子，他立戰功乃贖罪，並不能贖他父親之罪。”周德威站出隊列鏗鏘而言：“且甄小姐也不能以其功抵盧文進之罪。”
晉王輕聲提醒周德威：“本王已封甄小姐為幽州公主。”
周德威一愣，嚅嚅地退後。
子薇站起來看向眾人侃侃而談：“在這大唐末年，平民百姓朝不保夕命如草芥，誰也不知明天是誰主宰他們的生命，甚至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也不敢肯定。王者們所需要百姓付出忠誠，可是高居龍位上的帝皇將相可有對百姓忠誠？
大唐皇帝被取而代之，如若要殺叛國者，那應先誅殺那些現在坐在高高龍椅上的叛國者，如梁國龍椅上的朱溫、朱友瑱，自立為吳國國主的楊渨等等，在你們的大唐皇帝被朱溫屠殺時誰又起兵勤王？換主易國皆為平常事。
當契丹軍以數千平民百姓為人盾時誰來守護他們？誰來給予他們忠誠？盧文進叛國有罪，可他最終為救兒子也救了東城數百士兵。盧少羽以十七歲年紀，守衛幽州東城六個月，他拚死衛城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為父贖罪。”
子薇上前一步，指著一直跪在地上為其父求命的盧少羽，“你要麽殺他父子二人，將其父子二人一起斬殺於市集！要麽，留其父讓其子為你效命！”
眾皆動容。一些大將低下了頭。這其中有赫赫有名的閻寶，他也是從梁降晉，被晉王重用的。在此次解幽州之圍的決定性戰役老房山之戰中，閻寶率軍死戰，並殺死契丹品部夷離堇。
是啊，如果說忠誠，在這殘唐，又有多少人擁有忠誠二字呢？易主換國皆為平常事。
晉王盯著子薇，目光甚是溫柔，然後抬頭向著眾將，“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尚有如此見識，本王豈能心胸狹窄殺他父子二人？”
晉王傳令將盧文進囚禁幽州心樓。
盧少羽抬起頭，眼裏是少有的激動，淚光瑩瑩。
“哈，我就說明日再議嘛，你還不信。”秋官對郭官悄聲說道。
（長征健兒：享受國家津貼和補助的士兵，區別於傭兵和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