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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晉軍千裏馳援

  一抹晨光,在這暴風雨之後姍姍而來。


  微弱的光線在東方太平線上緩緩升起,給這個曠世悲慘的幽州帶來新的一天。


  幽州城外,一切都與昨日不同。


  鳳凰山上,漫山都是雷電擊倒的大樹,或被大風連根拔起,枯樹橫斜,濁水漫延,經過一夜狂風暴雨的洗禮,那些堅強挺立的樹木花草,以新的清潔而嫵媚姿態出現。


  地麵那些斷枝枯葉隨水而逝,到處是汙物和洪水泛濫後的堵塞水窪。


  荷池裏的荷花被暴風雨打折,鳳仙花飄零,池塘濁水翻滾。


  大街上,除了那些死亡的士兵外,零零落落地有人在尋找幸存者,有人在打掃戰場,撿拾武器。


  沒有眼淚,沒有哭泣。司空見慣的死亡如此平常。


  如同滅世後,幽州城內城外以異樣的平常來迎接這個夏末的早晨。


  驀地,一陣異樣的號角在這淩晨的濃霧間響起,那不是契丹軍的進攻號角,不是幽州軍的防守號角和集合號角。


  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裏,幽州萬民連三歲小孩都能分清契丹軍的進攻號角和幽州軍的防守號角。這些號角聲如此頻頻響起,以致許多人的惡夢都是號角聲。


  每當這些號角聲響起,就意味著有人會在即將到達的攻城和守城爭戰中送命。


  人們習慣了契丹鐵騎的攻城,也習以為常地看著滿街那些奔跑的幽州軍。


  但今天的清晨,在肆虐的暴風雨中,人們仿佛聽到異樣的號角聲,響起於暴風雨之中,響起於濃密的雨霧中。


  乞丐停下從垃圾中拔拉的髒手,傷兵抬起血汙滿臉,那些在大街小巷尋找死亡親人的停下匆匆腳步,城牆下倦憊不堪的幸存士兵也豎起耳朵。


  幽州城,再無兵力來對抗契丹侵略者,人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侵略者趾高氣揚地進城。


  或許,這是契丹兵進城的號角?

  幽州,在堅守二百餘天後,終於失陷於契丹帝國,在幾乎所有的戰士都已戰死之後,在所有的男丁都幾乎被屠盡之後。


  命運,在這個暴風雨之後濃霧早晨被判定,諸神對幽州的殘忍舉世共知。


  異樣的號角持續響起。


  終於,有個傷兵依著城牆勉力站起,探出頭看了看,他覺得就算是契丹兵入城,他也沒有力氣再拿起刀劍來戰鬥了。


  所有的力量都在剛剛過去的那個雨夜消耗殆盡,如同強大的駱駝一樣,這個雨夜消滅了幽州所有的戰鬥人員和有生力量,也把幽州萬民抗擊侵略的雄心壯誌消磨殆盡。


  “晉軍?”那人呢喃著一句模糊不清的話。他的眼睛受傷嚴重,臉上血汙橫流,他甚至都沒有力氣抬起手來揩揩臉上那些血水和雨水。


  十步外一個倒地的幽州兵聽到這句話,微微牽扯了一下嘴唇,表示對這句夢話的嘲弄。


  六個多月,足足二百餘天,幽州萬民望穿秋水盼著晉軍來救,但是現實是殘忍的,幽州城的所有神靈都冷血無情地看著子民在水深火熱中度日,卻從無援軍的身影。


  而今幽州城已破,所有活著的幽州人,除了眼睜睜地看著契丹鐵騎踏進幽州城外,連站起來拿刀劍的力氣都沒有了。引項待屠是所有人共同的命運。


  晉王早就放棄幽州。晉軍從不來,也永遠不會來。


  在這個即將被屠城的暴風雨之後的早晨,沒有人會對城外那陣異樣的號角聲抱有希望。


  號角聲聲,振聾發聵,縈繞耳際。


  喘息片刻,那名傷兵再次抬起受傷的頭顱依在城牆洞裏往外張望。


  他不相信地睜大眼睛,驀地如有一種神力讓他站起身,他站立於城牆上,不置信地努力往前傾著身子,揉揉眼睛,再揉揉眼睛。


  突然,他大叫,如同中了魔怔,如同遇見鬼魅,如同身遇最悲慘的事情,他發出狼一樣的嚎叫,哭泣中帶著過度的激動:

  “晉軍!是晉軍來啦!——”興奮過度的他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戰爭沒有奪去他的生命,驚天的喜悅讓他與世長辭。


  雨已經小了,淅淅瀝瀝的。


  大街上,一個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乞丐和士兵掙紮著爬起來,乞丐和士兵幾無分別,他們的手中或持著殘破的刀劍,或持著一根木棍,或拿著一塊昨夜才從某家屋裏拆下來當作武器的屋梁柱。


  地下室裏,相扶著走出一群群同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百姓,他們或少了一條胳膊,或斷了一條腿,相到攙扶著,默默地走著。


  曆來是囚禁死囚的幽州心樓驀然打開,一縷光線射進那終日不見陽光的幽深地牢。


  隻是,這裏不再是死囚牢。裏麵陸續走出眾多婦女和孩童,她們的臉上因缺少食物而顯得瘦不拉幾,她們美麗的眼睛因連年的戰爭摧毀對所有美好生活的向往,她們勉強裹身的遮羞布也因時日長久而早就分不出顏色。


  從多的老人和小孩默默無言地走出心樓。


  城牆上聚集著越來越多的人。沒有人提議打開城門。對所有人來說,打開城門都是重要的事,但這座城池的所有人都在堅守城門中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大家都默默無言地走上城牆。


  或許是因為對晉軍來臨的不信任。或許是對原本美好的事物的期盼超出了他們自身所能承受的負荷。


  長達二百餘天的時間裏,他們日盼夜盼的就是晉軍來援,而今天終於到來時,並沒有出現萬眾歡呼、夾道歡迎、鮮花鋪路的場麵。


  活著的幽州人隻是默默地走上城牆,看那城外的洪水滔天,看那在城外遍地洪水掙紮的契丹鐵騎,看那城外的陌生的曾經夢中無數期盼過的晉軍大旗。


  子薇被城牆上的動靜驚醒,她試著想站起來,才發現腿肚上中有一箭。


  她低頭看,身上那件五彩華服遮風擋雨,小狼在她懷裏居然又睡過去了,鼻息均勻,臉帶微笑。


  子薇慘然一笑,環顧四周。


  稍遠處,陸李氏側躺在城牆根,翠兒和鳳兒渾身滴噠著水依在她身邊

  左側,那是身首分家的小乞丐和鼻涕蟲雙胎胞兄弟。


  遠處,是上百名襖教教眾,他們以一種勇敢的姿勢死亡,裸露著上半身,高昂著頭,臉朝西方。


  而那位滿臉雞皮疙瘩的粟特大薩寶,此時已不見蹤影。


  子薇依稀記得那個大薩寶是被一個白袍白鎧甲的契丹武士所殺。


  他是這小狼的親人。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他是你的親人,對吧?她低頭看向懷中的小狼。


  她回憶起他的目光,那般痛苦又無助,那般凶猛而又傾刻溫柔似水。他是小狼的親人。她在心裏肯定地對自己說。


  當她命令他退兵時,他在猶豫。她幾乎在看到他的刹那就知道他的顯貴身份,也幾乎在與他目光對視的刹那就知道他也知道她是誰,更知道她懷裏的是誰。


  “退兵三百裏,還子與你,完璧歸趙,”無數次,她用唇語告訴他,她希望他能讀懂她的唇語。


  她看見了他高揚的狼刀,看見他在取得勝利和犧牲孩子之間的猶豫,看見他在攻占一座城和父子天性之間選擇。


  “退兵三百裏,還子與你,完璧歸趙!”在暴風雨中,她無數次高喊這句話,隻不過前一句喊出了口,後兩句卻是用唇語。


  當驚天炸雷再次炸響的時候,她看到他如中雷擊一樣呆立,看到他身上升騰起眩目的太極圖,她不明所以。


  她隻知道小狼是他的親人,如果他真要搶走小狼,她會抱著小狼奮不顧身地跳下百丈城牆。


  小狼是她的唯一,誰也不能搶走他,除非她願意放棄。


  當看到他下達退兵命令時,她所有的勇氣幾乎在刹那間消失殆盡,她看到他猶豫不決地回頭望了她一眼,銀白色的戰袍在暴風雨中隨風而逝。


  “小姐,你又死啦?”一雙肥胖的小手摸索著伸過來,子薇回頭看見一張從沒有見過的、世上最萌最可愛的胖臉,那張胖臉五官移位,大聲驚叫:“小姐,你這次沒死吖?!”


  子薇無力地笑。很抱歉,這次真的又沒死成。


  白芷的小胖手繼續撒野,抓抓小狼,疲勞至極後熟睡中的小狼略動動,側過身又依偎著子薇睡去。


  “小狼也沒死吖,小姐,小狼也沒死吖!”白芷驚喜地大叫。


  子薇再次無力地苦笑。


  “夫人!娘親!”子薇看見城牆根躺著的陸李氏,大叫著爬過去,一手扶起她:“娘親,你怎麽樣了?”


  “夫人,你沒死吧?”白芷也爬過來,扶起陸李氏。


  陸李氏緩緩地呼出一口氣,睜開無神的眼睛看著她們。


  “娘親,你還好嗎?”子薇含著熱淚為陸李氏擦掉額頭上的血跡。


  “看來,閻王殿還沒有老身的位置。”陸李氏艱難地爬起來,看向周圍一地的血水,再看向子薇和白芷:“你們還好嗎?鳳兒和翠兒呢?”


  “晉軍來啦!”


  驀地,死一般寂靜的城牆上突然響起驚恐的叫聲,似乎晉軍來了比契丹軍來了都可怕。


  不,這不可能,幽州被圍二百餘天,天天都在盼望晉王來援,不可能在這個暴風雨的早晨恰巧來了。


  這是真的不可能的,不管你信不信,都不可能。


  但是,城內城外都在高喊同一句話:


  “晉軍來啦!”


  一波又一波喜悅的叫聲,從四麵八方透過濃霧傳到幽州城的每一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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