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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佛堂

  “夫人,北門馬將軍請求陸將軍支援。陸將軍著小人來見夫人。”這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夫人,盧少將軍的父親、新任泰州節度使盧文進正在東城城外勸降。小的擔心盧少將軍,擔心城東,特先來向夫人稟告!”這是一個蒼老而憔悴的聲音。


  “夫人,南城郭小拽率二百騎兵出城救人盾,僅回來數十人,一夜之間南城騎兵全數陣亡。如此下去,縱算南城城高城厚,也敵不過契丹大軍的輪番強攻!”這是一個傷兵在說話,邊說邊咳,明顯肺熱。


  當子薇小姐走進陸李氏的佛堂時,幾乎是同時聽到三個不同的聲音,而他們說的都是一件事:城牆上正在進行殘酷的戰爭,幽州危在旦夕。


  眾人都抬頭齊齊望向她。


  “這是——”陸李氏正在斟酌如何向眾人介紹。


  那個蒼老而憔悴的老軍士竟突然向她行禮下跪:“感謝甄小姐救命之恩!”


  陸李氏疑問地望向那老軍士。


  老軍士來自東城門,竟有六十歲左右,他走路有些踉蹌,跌跌撞撞的走到子薇麵前,再次躬身行禮:

  “老夫原本是東城之外、渤海之濱的漁民,逃難來到幽州。前些時日我家娘子身染熱射病,已是一腳踏進鬼門關了,閻王和小卒都在索命了。那日甄小姐前往鐵樹花廣場施藥,曾恩賜老夫一包金錢草藥材,我家娘子自此大好。”


  “哦,病好了就好,些許小事不足掛齒,老人家不必在懷。”子薇欲扶起老軍士。


  老軍士卻還是彎腰繼續說:

  “我家娘子說,甄小姐美若天仙,卻親往桑乾河采草藥救萬民,這是上天諸神的旨意,要甄小姐來普救幽州萬民,我等也應出力保全幽州,回應天上諸神的恩賜。老夫第二日便從軍在盧少羽少將軍麾下。今日在陸將軍府得見甄小姐,自應拜謝當日救命之恩。”


  老人說話真誠,看他樣子,連走路都很困難,卻還在堅守城牆。


  子薇搖頭:“老人家不必在意。隻些許草藥,原不曾想能救得老夫人之命,俱是天上諸神的恩賜。”


  老人艱難地直起來。


  眾人不再開口。


  子薇看著眾人,突然明白——他們說的是軍事大事,自己是外人不應摻與。


  子薇往外走,心裏暗忖:這佛堂表麵上看是陸李氏的參佛之地,卻實是籌謀軍機之處。我一直在外堂,卻不曾見這些人來往,那這間佛堂還有密門進出?


  恰在此時,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撲進門來,令子薇來不及閃避,就正正撞了個滿懷。


  啪噠。那人摔倒在地。


  子薇懷中的小狼也嚶嚶地叫道:“姐姐!”


  小狼短短的一兩天就分得了怎麽叫人。


  屋內眾人撲向那個血人,將他扶起來平放。


  那個血肉模糊的人還能開口說話:“夫人!將軍……城西吃緊,契丹大軍將城西士兵的親人捆綁在城牆下誘降,將軍,將軍下令射殺!”


  剛穩住腳跟的子薇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陸士航下令射殺幽州城的父老鄉親,如此,幽州必民心搖動,眾人定會口誅筆伐。


  子薇回頭轉向屋內其他三人。眾人皆不再言語——看來契丹大軍在各城門都運用了此招。


  原來,此次契丹大軍攻城,竟有如此陰狠毒術:以幽州的父老鄉親作為擋箭牌!


  “這阿保機也太狠毒,簡直就不是人啦!”子薇喃喃地咒罵道。


  陸李氏將手中的邛竹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杵,大聲說道:


  “幽州百姓不懼生死,他們以死捍衛著我們的國土。他們的英靈將在天堂聖殿等待與親人相聚,而他們的親人將會把世仇的頭顱奉獻給阿胡拉神,以此祭奠弱者的死亡之魂靈!”


  陸李氏走到窗邊,望向那火光映照著的恐怖之城,一坨巨石被拋進城,遠處隨之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股股墨黑的濃煙衝天而起。


  陸李氏虔誠地祈禱,


  “我的主,我唯一的主,天堂的眾神都有憐憫之心,都在俯視著眾生,弱者自有神助,強者自有報應。阿胡拉教誨我們:終有一日,但隻見那些毀約者的軀體被擊得粉碎,敵人橫屍遍野,滿地盡是碎骨、頭發、腦漿和鮮血!”


  眾人都虔誠地高舉雙手向天上的諸神祈禱。


  子薇默默無語,她是無神論者,無宗教信仰者,如說有什麽信仰主義,那就是“從來就沒有救世主,一切要靠我們自己”,她對這些虔誠的教眾有些不理解,更不理解這中世紀奇怪的人類:他們竟可以在佛堂自如地膜拜別的神祇。


  或許這就是病急亂投醫吧,當戰爭奪去你身邊的一切,令所有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之時,許多常規的看法會扭曲,許多平時看來荒誕的行為竟如此合情理。


  “夫人,將軍認為那些契丹騎兵退於射程之外而不強攻,是另有圖謀,如上次一樣,甚至比上次更可怕,是在大規模地搶挖地道,這些地道在兩天之內就可能挖到城牆下。”那名血肉模糊的西城士兵說。


  陸李氏端過一盆水,蹣跚著給他清洗傷口。


  傷兵一把將陸李氏的手拂開:“夫人勿需擔心,我這身上隻是些輕傷,大部分血都是同袍濺的,他被拋石機拋進來的石塊砸中,變成了肉餅——”


  “如同新州城一樣?——”陸李氏喃喃地說,拿著毛巾的手有些顫抖。


  “是,如同新州城一樣。這就是那些契丹狼的想法。他們攻不進咱們幽州,就從地下挖進來,連夜搶挖地道,而我們既不知他們從何挖來,也不知他們什麽時候挖到城牆下。”


  另一個士兵接口道:“由於大量的契丹騎兵在城外,我們又不能打開城門出去阻止,更不能把城牆拆掉來阻止。明知那些狡猾的契丹狼在我們眼皮底下耍著陰謀鬼計,卻隻能幹瞪眼!”


  傷兵試著站起來,憤怒地揮手:“我他媽就不想被那些北方狼陰死!將士們都希望出城死戰,可是那些是契丹重騎兵,連馬都披有鎧甲,刀槍不入,我們還沒有和他們對手一搏就會被亂箭射死。將軍三令五申不準打開城門應戰!”


  陸李氏沉吟片刻,將頭轉向子薇:“或許,將軍是希望——”


  傷兵一跳跳起來,扯到傷口有些疼痛,大嘴咧咧,高興地問:“夫人明白將軍的意思?夫人可有破敵之策?都說夫人是女中諸葛亮,這下我們幽州有救了!”


  陸李氏麵色莊重,放下毛巾,蹣跚著走近子薇:“甄小姐,老婦乞求你恩賜曼陀羅藥包,以救西城之危。”


  原來如此。陸李氏是想仿效上次子薇們在地道裏毒殺契丹兵的做法,以曼陀羅毒氣阻止契丹兵的地道戰。


  子薇緩緩地搖頭:“我僅有一小包曼陀羅了。對這些大規模的契丹具甲重裝騎兵是無用的,隻會令他們打一兩個噴嚏,或者再咳嗽兩聲。”


  “怎麽辦啊?!”西城傷兵和眾人一起發問。


  我能有什麽辦法?子薇有些沮喪地想。


  “那上次不是到桑乾河采的藥嗎?”陸李氏盯著子薇小姐,“不可以再采些回來嗎?”


  “是啊,除非再到桑乾河北岸采藥。”子薇隨口說道,“可是上次我們臨走時放了野火焚燒阻止契丹輕騎兵。而且已是把大部分的曼陀羅葉片和花蕾都采摘了,現在就算那些曼陀羅樹還活著,也僅長有少量新葉。”


  這下,眾人不再說話了,彼此對望。


  “這次契丹大軍攻城,”西城傷兵說話了,“僅是西城怕也有五萬之眾,連綿的騎兵大營直到鳳凰山,或許整個桑乾河段南北兩岸都有騎兵,沒人能出得了城。”


  “前次我們回城時陸將軍已下令將所有出口毀損。我們走過的地道中段也被契丹狼挖毀。所以,上次那條地道線是徹底沒法用的了。”子薇輕聲說,言及此,又想起那摔落河裏再無音信的艾葉,或許,此次可以尋尋她?

  “現在所有的男人都上城牆了,也找不到善遊者、善跑者來助我。就算我能從天空飛過這漫山遍野的契丹軍,又如何能背著沉重的藥包回來?”子薇沉吟著說。


  “還有些男人沒有上城牆。”陸李氏平和地說。


  “這——”子薇不知道那危機重重的桑乾河這次等待自己的是什麽,有些無主見地望向懷中的小狼。


  小狼見子薇關注他,立馬高興地呢喃:“姐姐,姐姐!”


  “我以幽州全城萬民的姓名但保,在你平安回來之前,你的侍女和北鼻會平安地呆在我陸府。”陸李氏堅定地將邛竹拐杖狠狠地杵在地上:“任何人都不會傷害她們。哪怕城破!”


  子薇獨自回到西偏院,感覺黑暗中有什麽地方不妥當,卻是不能言語。


  俄傾,一陣輕輕的聲音從榕樹下傳出:“唉,都說你是神,未必你還會怕鬼了不是?”


  隨著話音,一個清瘦的高個子從榕樹下走出,不用問,子薇便知道是誰。


  “城牆上正酣戰,少將軍卻獨自至此,為何?”子薇輕輕地問。


  盧少羽走到子薇麵前,似乎在微笑,但話出口卻是嘲諷:“都說你是神,未必你還會不知道?”


  他總說的如繞口令。雖然她明白他說的意思。


  “啞嫂平安,在大堂裏和眾位夫人小娘子一起。”她說。


  “那好吧,我得為她,也為你而戰,哪怕是戰至死。”他輕輕地說,轉身遁入黑暗中。


  “唉,據說那些契丹人的鎧甲馬可以從屁股後麵殺死的,就是砍馬腿!”沒來由地,子薇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著黑暗中漸行漸遠的盧少羽背影喊道。


  “知道了。”遠遠地,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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