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禮贈佳人
陸李氏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走過來拿了紙看，然後一臉詭異地望著子薇：“這等天書，雖與我等中原漢字有相似之處，卻無有一字相同，我等如何能認得？！”
滿屋靜靜地。
隻有吃飽喝足的小狼在打著奶嗝：“呃，姐姐。”
子薇驀地明白：她寫的是現代簡體漢字，而她們卻隻認得傳統中文——唐楷。
她有點尷尬地伸手從陸李氏手裏抓過那張紙，就著蠟燭點燃焚燒。
陸李氏的邛竹根拐杖伸過去徑直挑下那剛燃起火苗的紙條，一甩，火苗熄滅。
滿屋沒有一個人說話，齊齊地看向地上那被火燒了一角的紙條，似乎這是一張無可抹殺的罪證。
眾皆驚訝，子薇小姐又一臉苦處聳聳肩膀，根本不想向眾人解釋真相。
“子薇小姐真乃神人，既能識得天文，一語成讖，句句乃神啟！”陸李氏看向子薇：“我有此女，幽州有子薇小姐神助，實乃幽州之福。”
眾人都呆呆地看著子薇，子薇的言行實在讓大家經常目瞪口呆。
先有馬道長之五彩華服相贈，現在子薇又親自寫出眾人無法識讀的“天書”，眾人越發當她不是普通人，那臉上的表情就足以說明一切。
子薇小姐直截了當地吩咐道：“我來吟詩，你們寫，全部粘在河燈裏，用蠟封好，勿使沾水。可明白？”
“不明白！”鳳兒、翠兒、白芷再次異口同聲地說道。每當遇到重大問題時，她仨的思路如出一轍。
“白……白，”小狼見三位姐姐都在說話，很高興地跟著說，可是他還說不明白，隻會發簡單的單音節詞。
鳳兒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就沒辦法讓她做事。
子薇坐下喝口茱萸茶，緩緩給眾人解釋：“我想到了白芷先前做的夢，想到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想到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總之，我想到了很多。”
子薇一口氣說下去，“我們至少可以試試，至少可以提供這條建議：如果晉王真能率隊從烏鴉嶺渡過桑乾河來救我們呢？我們應當怎樣把這個建議向晉王轉送？明天就是七夕，我們可以用河燈來傳送這條消息。
幽州乃燕北軍事重鎮，失得之間舉國皆驚。現在幽州長久被契丹大軍圍困，晉王就算與燕軍作戰不能兩線同時開戰，也總有一天會有打算來解救幽州，隻要我們堅持到那一天。
如果晉王能一舉攻下燕軍直接從西麵或南麵來救援幽州那是自然最好。在燕地一時不能暢通而要解幽州之圍，或許很難。總之，我們隻是傳送這樣一條信息：從桑乾河可以突破契丹人的包圍圈進入幽州。
我一直都這認為這是可行的辦法之一。但一直沒有想到用什麽方法來傳送給晉王軍隊。這幾天白芷天天在講她的夢境，剛才唱歌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水，向來都是所向無敵的，現在可能是我們的救命稻草！”
子薇一氣說出許多話來，眾人一時無法領悟她的意思，都呆傻地望著她。
“所以你想通過河燈來傳送這條信息？”翠兒總是比眾人更早領會子薇的意圖，她問，“晉王能收到嗎？就算他或他的斥候看到河燈，也未必能明了其中的意思啊！”
陸李氏將手中的邛竹根拐杖一杵：“子薇說得對，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試試。”
眾人點頭，“對，都得試試。”
陸李氏揚揚手中那張紙條細看，“子薇這字，不隻我們不識得，隻怕天下人都不識得。須得寫些我們都識得的字來。鳳兒、翠兒，將家裏所有的紙筆和封蠟找來，如不夠，就全城找，以我的名義去借！”
“諾！”鳳兒、翠兒答道。
“那我呢？我做什麽？”白芷很可憐地問道，“小狼這個忘恩負義的小東西，隻要小姐在就不要我抱。我每次找到好東西都給他吃呢。他總是吃得又快又多。”
小狼正扯著子薇的裙角仰起小臉看大家，見沒人理睬他的意思，就獨自玩兒。
子薇撲哧笑：“你一個人胖會很沒意思的。”
“我不是一個人胖啊。我父親很胖，我娘親很胖，我大伯也很胖。”白芷又開始她的嘮叨。
幸得白芷那些關於夢境的嘮叨，子薇才能由歌聲及夢境想到河燈傳信。念及此，子薇拍拍白芷的肩，微笑著說：“以後我們一起胖吧，都說大唐女人以胖為美，你現在是我們中間最美的女人呢。”
“真的嗎？”白芷一臉幸福的笑容。
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眾人不由得捂鼻相視。
“這是啥臭味？”鳳兒問翠兒。
“好臭啊！是不是小北鼻這個屁娃拉屎了？”白芷捂著鼻子問。
“好溫馨！如果我以前認識甄小姐的話，就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同一個人！”門外響起一陣壞壞的笑聲，不用看，隻聽那略帶嘲諷不大正經的腔調，子薇就知道是那個誰，許多個名字的那個人。
騙子，小偷，賊眼睛，類人猿，最後一個名字叫衛禮。哦，他最新的騙術是偷了誰的勳章來冒充晉王的功勳斥候，雖說曾拿來想救子薇一命，但終究是騙子的招術過不了陸將軍的法眼。
“給甄家小娘子請安！給夫人請安！白芷小娘子好！北鼻小王子好！”衛禮壞壞地笑著，誇張地伸出雙手，“鳳兒姐姐好，翠兒姐姐好！”
他這一迭聲地招呼來，再加滑稽的表情和誇張的動作，惹得屋內眾人都掩嘴竊笑，卻是沒一個人回應他的招呼。
“有意思嗎這？我這一大活人都沒人理我？”衛禮誇張地嚷道。
“叔……叔。”最後還是小狼想起了應當怎麽招呼他，但他發音不準，幾乎是喊的“出……出。”
眾人哄堂大笑。
“你能不能洗個澡？反正幽州什麽都缺，但護城河裏的水還能洗去你身上的臭狗屎味吧？”子薇不滿地問。
“小的特來向甄家小娘子辭行，小的要出城找親人！”衛禮斜倚在門邊，略有所思的樣子，“再說臭也是一種獨特，如果能讓你記得我的話。”
眾人又是一陣竊笑。
“那個……誰，”鳳兒說道，“你沒來領采藥的賞賜？”
當初去采藥前，陸李氏是承諾眾人每人小米的。鳳兒在管理這項事宜，自然清楚誰來領誰未領。
“哦？有賞呀？早說嘛你們。這我都要出城了才知道，算了算了，就歸北鼻吧，反正他今天是叫了我的。”衛禮大大咧咧地說道，“小狼，叔叔可是送了你小米吃的哦，你要記著還我哦。”
“還你等著唄，”子薇冷哼，“你分明不缺吃。”
“這就冤枉我了，幽州全城百姓哪個能說不缺吃？”衛禮無辜地嚷道，“我連下水道的老鼠都燒來吃過。可好吃了，油油的，想來那貨是吃過些人肉的，所有特有人肉味——”
“快滾吧你，越說越來勁。”翠兒也半真半假地吼道。畢竟衛禮和眾人一起到桑乾河采過藥，終究不能太過份，就管他無禮。
白芷大叫：“你太臭了，快走啦！”
“都忘記我的功勞了。好吧我走，這就走。但請允許我正式向陸夫人和甄小姐辭行。”衛禮很可笑地向白芷鞠躬點頭。
子薇很不理解：“前次不是因私自出城被判叛國嗎？下次輕點，判你一個‘私渡關津罪’也夠你吃一壺。再說你現在還能到哪去？？契丹還是燕地？到還真是通敵叛國的樣子。”
他聳聳肩膀：“我此番來幽州原也是尋人的，現在還要尋人去，理當如此。”
“當逃兵不需要正當光明的理由。”子薇對他的作派很熟悉，嗤之以鼻。
“就算是吧。”他很無所謂地走近她，作勢地聞她身上的氣味，子薇閃開，他大笑：“甄小姐如此豆蔻年華，花容月貌，都可以四處亂跑無所畏懼，我還怕什麽呢？”
子薇正要懟過去，衛禮不待她開口又說道：
“我這上上月得到一把超好鐵刃的匕首，鋒刃比那燕山之北契丹人什麽木葉神山的鋼鐵還更硬。我一個大男子哪用得著這小東西？就當給甄小姐你的謝禮吧，謝甄小姐眷顧小人一路平安！”
他扔過來一把精致得無以複加的匕首，子薇接過看也不看又扔還給他：“本姑娘不喜歡這些帶煞氣的凶器。”
他接了，又扔過來，“你愛要不要，不要就扔掉。這可是用最好的大理召南鐵鑄成，劍柄上刻有玫瑰花紋，這刻雕手藝看樣子來自兩京最有名的雕刻大師雲大師之手。這柄匕首如在平時可換一月口糧的。”
話音未落，他已遠走。
“哦，這匕首叫‘玫瑰花’”。遠處，傳來他譏諷的聲音，“倒是蠻適合甄小姐如花一樣的美貌。”
子薇拿著匕首細看，眾人也一同圍過來，都不解這個流氓為何要送子薇小姐禮物。
那是一把超漂亮、精致得無以複加的雙刃匕首，劍柄雕刻有玫瑰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