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之”字穿越
“我夢見表小姐在潞州河裏遊啊遊的,那時我家小姐還不會遊泳。表小姐像一條漂亮的鯉魚——”
白芷又在講她的夢,這個夢她已講N遍,沒有任何新意和創意。
“你有白芷真是你的福氣。”陸李氏抬頭看看子薇。
“她就一個傻白甜,其實心挺好的。”子薇也笑。
“以後我們可不可以叫她傻白甜?”鳳兒偷笑。
鳳兒、翠兒和陸李氏都在忙碌著做河燈。
啞嫂也坐得稍遠些,她隻是靜靜地幹活,並不參與大家的玩鬧,與其說她是陸李氏的親人,勿如說她是一個寄籬人下的陌生人。
再隔幾天就是七夕節了,年年歲歲這個時辰都要放河燈。
“那我家小姐才這麽叫的。你們也這麽叫我就不知是誰了。”白芷噘起嘴嘟噥道。
“傻白甜!傻白甜!”鳳兒故意惹白芷生氣,白芷撲過去要打她:“小姐,她欺侮我!”
鳳兒躲開白芷,藏到子薇身後。
白芷打不著鳳兒不開心地哚腳:“小狼,你都不幫我嗎?”
子薇笑,由著她們鬧。
小狼看看兩人,突然朝鳳兒喊道:“娘親。”
眾人一愣,哄堂大笑。
短短的時間裏,小狼學會正確地叫出娘親,且知道什麽時候叫娘親什麽時候叫姐姐。
“叫姐姐,叫鳳兒姐姐!”鳳兒作勢要打小狼,惡狠狠地盯著小狼。
這是一幕溫馨的畫麵。一大家子人圍坐在一起,嬉笑快樂。
如果沒有城外那幾十萬契丹大軍的話,盡管已經山窮水盡,但人們還是可以偶爾有自己的快樂的。
快樂是人類的天性。
“昨天盧少將軍怎麽走到西偏院了呢?”陸李氏似乎很隨意地聊。
翠兒看看子薇:“和子薇小姐聊著一路就來的?”
子薇愕然抬頭,翠兒怎麽會這樣說?當時是告訴她身後有人跟著的,可是——
啞嫂似乎並沒有停止了手上的活路,也根本沒有在意眾人的聊天。
子薇也並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與盧少羽之間的不愉快。
“我和小狼在院子外麵玩,碰巧遇上他。”子薇實打實地說,她隱約感覺到陸李氏話中有話。
“以後天黑了沒事就別出門,隨時要宵禁的,這是戰爭期間,安全比什麽都重要。”陸李氏關心地說。
“是,娘親。”子薇點頭,她不能分辨什麽。
“你也是,”陸李氏轉身對啞嫂說,“妹妹,你對這周圍不熟悉,怕走遠了找不回家,隻要契丹人一來這城裏就亂了套,咱們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啞嫂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這些天殺的契丹人怎麽還不回自己的家呢?”白芷狠狠地說。
這詛咒都不知幾千上萬遍了,如果管用的話,大家也就不用在這苦煎熬了。
“那個盧少將軍真的是叛國賊盧文進的兒子嗎?他好帥喲。”白芷又喃喃地加了一句話。
這下可話炸開了鍋,鳳兒和翠兒立馬加進來討論。
“那可不是,盧少將軍又帥又勇敢,怎麽會有叛國賊父親?”鳳兒很不滿地說。
“要不是盧少將軍在,盧文進再讓契丹人打進幽州了。”翠兒說,“那坊間的人都說,契丹人一個月就滅了咱們燕北八軍,屠了咱們燕南新州五州,為啥攻不進咱們幽州?那不是盧文進不讓破城嗎?”
“可這不破城也比屠城好不了多少呀?”鳳兒說,“都圍城五個多月了,城裏死的人都差不多一半了,還說什麽呀?”
“我覺得是契丹人打不過咱們陸將軍,”白芷討好地對陸李氏說。
“那是。”翠兒說,“要不是咱們陸將軍,那幾十萬契丹人還不早殺了我們?”
“那盧文進不管怎麽說都應當千刀萬剮,”鳳兒說,“害得我們大公子和小公子都沒了——”
陸李氏不覺察地看看啞嫂,對眾人說道:“幹活吧,這次放了河燈還不知明年能否放呢。”
眾人心涼了,想想現實就是如此,今年還可以放河燈,明年呢?或許明天契丹人就會攻進來屠城,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未知數。
“娘親放心,晉王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子薇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拍拍陸李氏。
“但願吧。”陸李氏淡淡地說,她的眼睛紅了。“這半年來,我家將軍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去求救可是卻沒有一個回來。我家敏兒用鮮血打通的求救之路,難道真的竟然無法通達晉王軍中嗎?”
晉王來救是一顆高掛的希望之燈,可是這希望之火累積太久,早把大家所有的熱情澆滅,變成了絕望以及難以言說的苦痛。
“相信我,晉王一定會來救援幽州的,我保證。”子薇望著陸李氏,這個堅強的婦人是幽州百姓的主心骨,她不能倒下,她不能懷疑,否則,幽州就會是一座失去希望而傾刻便會倒下的城。
“我保證,娘親,我保證晉王會來。”子薇信誓旦旦地說。
陸李氏抓著子薇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良久突然抱著她大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隻要你說晉王會來,他就一定會來,晉王一定會來。”
眾人互相看看,突然眼淚湧出來,互相抱頭大哭,邊說邊說:“晉王一定會來!”
啞嫂昂起頭,雙眼含淚卻一言不發。
“娘親別哭了,身體要緊。”子薇給陸李氏擦幹淚水,“你再哭大家又跟著哭了。”
陸李氏點點頭,堅決地說:“不哭,咱們就不哭,哪怕麵對契丹人的屠刀我也不會再哭!哪怕我們血流成河,鮮血流進渤海也不再哭。”
“我也不哭。”鳳兒邊探淚水邊說。
“我本來也沒哭的。”翠兒撩起衣角擦淚水。
“我也本來就沒哭的,是看見你們都在哭才哭的。”白芷說,然後轉頭看小狼:“你個沒良心的小東西居然也不哭。”
“姐姐。”小狼仰起小臉叫道。
子薇把小狼遞給白芷,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娘親說鮮血流進渤海?”
“就這麽一說。”陸李氏有些不好意思,雙眼由於剛才的哭泣略有些紅。
“不,娘親,我們這幽州的水能流到渤海嗎?我是說這桑乾河?”子薇盯著陸李氏。
白芷傻傻地搖頭:“我也不知道的呢,小姐。但是表小姐在夢中說她要遊到渤海國的。”
“能的。”陸李氏抬起頭:“這桑乾河的水,在神仙灣分流一部分成為我們幽州的守護河流,就是護城河,然後又在東南很遙遠的金山灣匯合一處向東流進渤海。”
子薇心一動:“你是說,桑乾河從烏鴉嶺流到鳳凰山,再經神仙灣和護城河,金山灣,最後到渤海?”
陸李氏邊做河燈邊回答:“是啊,隻是在我們幽州城外一分為二,繞了一個圈子後再合二為一。”
“那——”子薇有些遲疑著問:“如果晉王不能從陸路穿過燕軍的防線和契丹軍的包圍來救我們的話,為什麽不走水路從桑乾河來救我們呢?”
陸李氏抬起頭:“桑乾河烏鴉嶺一段是天塹,北麵有契丹人,南有燕軍防守,晉王的軍隊不可能通過。”
“為什麽不能?”子薇還是不解,“我知道北麵是契丹人南麵是燕軍,我是說從中間啊,從桑乾河中啊。”
“烏鴉嶺一段水流湍急,山高水急,到處都是洄水窩;山勢陡峭,懸崖峭壁,人煙杳無。就算是優秀的獵人和采藥者,也鮮有進入的。”陸李氏看著子薇突然明白問題:“可是你們——”
子薇很熱烈地回應:“是啊是啊!就是我們!我們兩次從河中穿過平安回到城裏!”
所有的人都停下來看著她們,聽她們說話。
“我們!你想想,夫人,真的是我們!我們兩次都遇到了契丹遊騎兵,但是我們大部分人都平安回來了。這說明是可以通過的。隻不過要看時間和對策。如果我們下次再走這條河,我一定會找到更好的地段通過,從北岸到南岸,或者從南岸到北岸!”
“你們隻是幾個人,”陸李氏停止了手工活,遲疑著說:“晉王要救我們的話必須派出大量的軍隊,還要帶武器啥的。怎麽可能通過那段天塹?”
“一定能的,一定能的。我們是走‘之’字渡河。”子薇不管不顧地說,“契丹人和留後將軍或者周德威將軍,是以軍人的思考來看待渡河的,他們結合了所有的因素來考慮問題。所有的人都以為那裏不可通過,因為從來都沒有人可以通過。”
子薇激動地高喊:“但我們通過了,是因為我從來不知道那裏不可以通過!既然我們可以穿過桑乾河回幽州,也許三百個也可以。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