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艾葉墜河
“從後山走，這樣雖然繞點路，山陡路也比較難走，但樹多好掩藏，一時之間不會被發現，安全係數大些。”衛禮輕聲對子薇說，發現有人撒丫子跑路，急忙衝那人喊道：
“唉，我說你呀，把藥材包背上啦！”
那些正要開跑的眾人此刻才想起是幹嘛來的，手忙腳亂地抓起藥材包就要跑。
看來也隻能如此了。
隻是這衛禮似乎對烏鴉嶺和鳳凰山地勢比較熟悉？
子薇心裏掠過一絲疑問，卻也沒多想，彎腰抓起曼陀羅藥材包。
一雙大手伸過來，“娘娘，哦，子薇，還是我來幫你吧！”
不用抬頭看，子薇就知道是誰。那個天殺的衛禮正皮笑肉不笑地望著她。
“小哥，我這還有誰丟下的藥材包，”艾葉嬌滴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來，“能拜托你幫拿一下嗎？”
艾葉肩上扛著她刨的那兩個大大的三七藥包。
“哈哈，小娘子但有所請，萬死不辭！”那個賊眉鼠眼的衛禮立即放下原本打算幫子薇拿的藥材包，眉開眼笑地跑過去，幫艾葉把藥材包背上，然後拿起那沒人管的藥材包。
“謝過小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麵？我覺得我們似曾相似的。”艾葉滿麵春風地望著衛禮，那雙丹鳳眼顧盼生輝，嫵媚萬千。
啊呸！這艾葉的明騷老毛病又犯了？花癡。
子薇冷著臉別過身去。
“是啊小娘子，我們這些天都見過的。我一直在追隨玄女娘娘，所以肯定是多次與小娘子見過的。”衛禮熱情地說，邊說邊睥睨著子薇，令子薇身上頓起雞皮疙瘩：你明知他是在說假話，卻又無奈何去反對。
“小哥貴姓？”艾葉又溫柔地問，並奉上一句貌似很真誠的恭維：“小哥是我們這群人中最勇敢的呢。”
啊呸！啊呸呸！有這樣哄男生的嗎？何況是這樣一位賊眉鼠眼的男生！
衛禮繼續眉開眼笑：“回小娘子，小的姓衛，叫衛禮！在來的路上，我曾經告訴過小娘子了，小娘子把我忘記了嗎？”
“沒有的呢，我是一直記得的呢。隻是想和小哥你多說說話，一時又不知說什麽的呢。”艾葉似乎很害羞，撲哧地嬌笑。
“小娘子好會說話。要是你家表小姐也如你這般不知潞州多人為她頭破血流了呢？”衛禮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子薇，“她這人一直這麽冷著臉嗎？”
子薇在旁邊看這兩人調情本就覺得特麽惡心，不料衛禮突然將矛頭指向自己，心裏有些窩火，冷冷地回他：“本小姐是一直這麽冷著臉的，你不愛看可以不看，大路朝東各走一邊。”
說罷，她重重地將藥材包往自己身上扔，背上背一個包，手上拎兩個，裝作無所謂的往前衝。
等我哪天有錢了，我會送你們進最好的精神病院，找最好的大夫！她心裏冷哼道。
“啊娘娘，你身子貴重，千嬌百媚，哪能拿這麽重的東西呢？！”那個萬惡的挨千萬的衛禮和艾葉調完情，見子薇走開才追上來，不容分說地搶過她手中的一個藥材包。
立馬，她身上的壓力減輕了三分之一。
“娘娘有不開心了嗎？”衛禮搶上幾步超過她，回頭別有居心地笑。
沒錯，他的樣子和人類差不多，但是他的笑卻是猩猩或類人猿的表情包。
前麵的人跑得飛快，和他仨拉開了距離。
話又說回來，逃命都不快點，那就隻有等死了。
衛禮輕快地扛著藥材包走。
子薇的腳原本和靺鞨人打鬥時有扭傷，這在水裏泡了多半時辰，又爬山又跑的，現在腳裸韌帶更加疼痛，看上去走路也歪歪扭扭的。她私心裏很想要衛禮再幫她拎一袋曼陀羅，卻又放不下自尊。唉，還是自個兒受著唄。
“唉呀！”走在後麵的艾葉一聲驚叫，聽得山石在嘩啦啦往下滾動，子薇回頭看，艾葉一腳踩空，正懸掛在一棵幼鬆上。
子薇丟下藥材包，左手抓著旁邊的樹作支撐，右手伸手抓住她後背的藥材包繩。
衛禮聞聲也丟下藥材跑過來，在子薇抓著的樹枝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抓著了子薇的胳膊。
“抓緊！抓緊別鬆手！”衛禮喊道。
你個CC！人會不知道嗎？若鬆手隻怕會玩極限似的直接掉落進桑乾河最險峻的河彎中，從此成為水鬼！
“抓緊樹，艾葉你抓緊樹啊！”子薇看著艾葉身處險境而膽顫心驚，“你丟掉藥材包，雙手抓緊樹啊！”
艾葉雙腳懸空晃蕩，右手還拎著三七藥材包，隻有左手抓著那株幼鬆。
“不，你想法抓接這包三七，我不會扔的！”艾葉頭仰望著頭說。
衛禮、子薇、艾葉成一條線在桑乾河上空晃蕩。隻要衛禮一鬆手，子薇和艾葉都會掉落萬丈深淵。
“子薇！表小姐！”鳳兒聞聲跌跌撞撞地跑回來。她想來救援卻搭不上手，坡陡壁直，大石頭橫出，哪裏還能容得她站腳。她急得快哭出聲來，一迭聲喊道：“快來救人呀！”她向前麵的眾人呼救。
但是，沒有人回應。或許，正在疲於奔命的人中也沒有人能聽見呼救聲。
“蠢豬，蠢驢！你快想法去抓緊小徽的手啊，再不抓好她，她就快升天成真的玄女了！”衛禮向鳳兒吼道。
“不，快抓住艾葉，她會緊持不住的！”子薇吼道。
“扔掉藥包，艾葉，扔掉！”子薇一迭聲向艾葉叫。
子薇的手心在打滑，抓著的藥包繩支撐不了艾葉越來越沉重的重力負荷。
“我夠不著手啊！”鳳兒帶哭音道。
子薇的手心沁出虛汗。
艾葉背上藥包的繩子又往下滑動了足有半厘米。
子薇感覺到艾葉正在緩慢地往下滑，恐懼地大叫：“艾葉丟藥包，你要挪手來抓我，我夠不著你！”
汗水布滿艾葉的額頭，她的頭發原本全部粘在一起，此刻卻如有微風吹過，微微如絲般飄逸。她的表情很平靜。
艾葉的身子快速地滑出藥材包。
子薇的手心裏隻剩下藥材包繩子，帶著她如絲的血跡。
艾葉以一種從沒有見過的優雅弧形滑落，掉落在下邊一塊凸出的岩石上，發出“砰”地一聲悶響，又如皮球一樣輕輕彈起。
艾葉直直地插進岩石下湍急的桑乾河中。
如高台跳水一般。
一直抓在她手裏的三七藥材包緊隨她在空中飛舞。
子薇那清明的聽力能聽見桑乾河水麵異樣的重物墜落聲音。
撲通！
子薇傻了一樣隻是呆呆地望著那塊艾葉跌落的岩石，似乎艾葉還在那塊岩石上。
她忘記了自己還懸掛在危險的半空中。
在她即將也如艾葉那般優美地高台跳水般掉進桑乾河的電光火石間，一雙強有力的大手緊緊拉住了她，把她拉到他站立的地方，那裏僅有四隻腳站立，他緊緊地擁抱著她。
她望著麵前的那雙眼睛，喃喃地說：“艾葉落水了。”
那人輕輕地點頭。
子薇的語音很平靜，很平靜，平靜得如一池春水。
她依在他懷裏顫抖，劇烈地顫抖，大腦一片空白。
“艾葉沒了——艾葉沒了——”
“我知道了小徽，你安全了。你安全了。”聲聲關切的話隨風飄在山河中，隨風而逝。
沒有人能聽懂這話的意思。
也沒有人聽到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