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無路可走
一股溫柔的風輕輕掠過水麵，恢複平靜的桑乾河河麵上，水鳥再次此起彼伏。結群而居的棕頭鷗和燕鷗嘰嘰喳喳地在河灘上覓食，豔麗的藍喉太陽鳥杜鵑和懸鉤子灌木叢中追逐，嬉戲唱和。
優雅的紅趐旋壁雀在裸露的岩石中間探出頭來，輕輕地鳴叫，呼朋引伴，美麗的緋紅色斑紋映著晚霞的餘輝，如同天上的神鳥降臨。
桑乾河水麵上，一直漂浮著的蘆葦小船緩緩地移動了一下，不注意的人會以為是水流作用。雖說幹旱已久，河水終究還是在流動，所以蘆葦小船在緩緩移動也不足為奇。
子薇和艾葉浸泡在河水裏很久。
烏鴉嶺上的眾人也伏在樹下或岩石後麵靜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契丹遊騎兵已經撤退，畢竟，他們不習水路，大多數人都不會遊泳，況且他們並不明了這些是什麽人在幹什麽，所以他們不會冒然下河來抓人。
“酷唔——”紅樹林裏響起悠長的酷唔叫聲。
桑乾河北岸沒有回聲，除了水鳥的嬉戲聲以外，偶爾傳來一聲悶雷一樣的聲音，不用問，那是契丹兵在攻打幽州，如同以往一樣。
“酷唔——”紅樹林裏再次響起悠長的酷唔鳥鳴聲，這是鳳兒在尋找同伴，並發出安全信號。
良久，桑乾河河中一塊大石後麵傳來一聲應和的鳥叫聲：“酷唔——”
鳳兒麵露喜色，手一揮，幾個箭手和健壯者朝那發出“酷唔”聲音的方向跑去。
在峭壁下的灌木叢中，出人意料地也響起一聲應和的“酷唔”聲。
眾人一驚，鳳兒看看麵前的人數，出來二十一個人，現在僅有十四外人，不知在峭壁下和河中還隱藏有幾人。
鳳兒吩咐道：“你幾個去找那峭壁下的采藥者。你還有你，和我一起去接子薇，她應當還在桑乾河中。”
大半個時辰後，子薇、艾葉和衛禮都安全地到了集合地。
衛禮胳膊上中了兩箭，所幸及時潛水很深，躲過了更多的亂箭，但他說他在潛水時依然把著那蘆葦小船的線繩，所以蘆葦小船雖在河中搖拽終究沒有隨河水飄走。
“我是不是很聰明？”他得意洋洋地朝子薇炫耀。
“你要是不被亂箭射中，就算吧。”子薇指指他那中箭的胳膊。她不得承認這個有一雙賊眼睛的小偷或騙子表現不錯。
艾葉給衛禮拔出箭，子薇給他簡單包紮。
眾人長籲短歎，慶幸大部分人躲過了契丹遊騎兵的亂箭。
“娘娘，契丹人在用雲梯攻西城，西城大門和間門都有契丹人！”一名善跑者穿過密林前來匯報前方戰況。
“契丹人已經停止攻打西城，可是等我們幽州城裏的撿箭軍出來後，不知從哪裏又冒出來一股契丹盾牌兵，他們，這些契丹盾牌兵很可惡，他們把所有的撿箭軍都抓走啦！”不一會兒，另一名善跑者又穿過另一條路跑來所告。”
“陸府小才子的那組人員應當已經回城，不可能再出城接應我們。”
“契丹人在圍攻南門，南門外一直有輕騎兵在佯攻城門，幽州南門全部戒嚴！”
四個擔任偵察任務的善跑者回來報告情況，統一結論隻有一個：“無法再從南門回城。”
原本計劃有N多條線可以進城。
其一，等契丹兵撤退後以最快的速度從西門跑進城，走撿箭軍回城的線路，所以現在都集聚在鳳凰山密林裏等候。
現在所有出西門的幽州人都被契丹兵抓走，如果采藥者再閉著眼睛往前衝，那就是發瘋，結局隻有一條：淪為契丹兵的生口或刀下魂。
其二，從南門侍機進入。南門是陸家軍把守，在幽州四城八門中守衛力量最弱，但一般情況下，契丹兵不會冒險派少數兵力來攻，大多數時候也隻是一些輕騎兵來試試火候，一旦發現不能得手就會立馬撤退。
因為雖然南門的守衛力量最弱，但是南門是晉、燕和契丹三方勢力均可在短時間內染指的地方，距城牆不足一百裏的地方就屬於燕軍，燕軍的輕騎兵也偶有所至。所以三方都小心翼翼地避免正麵接觸，以免陷入對方埋伏。
也正因如此，子薇派出一個善跑者在南門外偵察敵情，如果算準時間是可以穿插回城的。
最後一條路自然是原路返回，走地道從張王廟回城。隻是，那條地道本是簡易地道，空氣稀少，如果大量人員湧入，大量的地下活動很容易被地麵上的契丹兵發現。
“娘娘，娘娘！”最後一名善跑者連滾帶爬地撲過來，他是被派在鳳凰山密林邊緣擔任偵察任務的。
“契丹輕騎兵進入密林，看樣子，是要往這鳳凰山來，有漢兵指路！”
TMD，靠！
隻要有漢兵引路，契丹輕騎兵就會很容易地穿過密林找到他們。狡猾的契丹人趁在南門佯攻為掩護，割斷了幽州城裏的晉兵外出，同時再派出遊騎兵來搜捕渡桑乾河而沒有來得及回城的人。
“他們不一定是來找我們的吧？”子薇懷著僥幸自言自語。但這聲音明顯傳遞著一絲不良情緒，所有的人都抬頭望著她。
“我聽那帶隊漢兵和人議論，是往這來的。那漢兵說，幽州百姓要是跑到桑乾河邊跳河，那目的隻有一個：逃出幽州。”善跑者說。
這倒是真的，當初子薇不是和艾葉、白芷也是想從桑乾河沿河逃跑嗎？
“那另一個漢兵說不必為幾個平民老百姓生口而進這鳳凰山密林。可是帶隊的漢兵就解釋：百夫長斷定此次渡河的不是平民生口，是幽州晉軍想渡河向晉王去求援的斥候兵，或是晉王派來的斥候，所以務必要宰殺或生擒——”
那名盡職的善跑者匯報完畢，大家都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彼此望著。
這是暴發前的沉默中。
如果不快速找到一條路帶領大家回城，這群無信用的小偷和騙子就會棄我而去。子薇暗忖。
“我們……從張王廟回城？”衛禮慢慢地說，像是自言自語。
眾人立刻轉向他。在沒有百分之百正確的道路時，隻要有人指出一條路，哪怕是一條死路，所有的人都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奔去，此所謂救命稻草也。
然後幾乎是刹那間，不待子薇說話，眾人就立馬起身要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