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狂暴的土蠍
沙鬆縣海岸邊的一處林蔭中。
“啪啪啪!”
宋清傅挨了幾巴掌,力道挺輕,聲音挺重。
“賊人大膽,襲擊朝廷命.……”宋清傅醒來後,捂著後腦勺一聲大喝。
那賊人懶洋洋道:“該當何罪?”
“你你.……你!”宋清傅指著麵前那人,顫顫巍巍結結巴巴道。
“我咋了,是不是胖了點?”
宋清傅怒極,抄起地上沙土就朝那賊人拋去,咬牙切齒道:“董!瘦!猴!你個狗東西!把黃舟這攤子丟給老子,害的老子整日裏心力交瘁、寢食難安!一見麵就打老子悶棍是吧?!你胖?!讓你給老子胖!”
宋清傅麵前,這“行事詭詐、下手陰狠”的精廋老人,正是黃舟坊坊主董誌清。
瞧著確實是胖了點的董誌清,向後蹦了兩步,抖了抖衣裳,哈腰道:“宋大人這一手‘飛沙走石’簡直是爐火純青!”
“爐捏馬了隔壁,老子還有猴子摘桃,你個龜孫別跑!”
董誌清還真就上前兩步,回到與宋清傅近在咫尺的距離,跨開雙腿昂起下巴大義凜然道:“摘吧!”
“我呸!”宋清傅啐了一口,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一屁股坐下。
董誌清也坐下,看著老友道:“氣消了沒?”
宋清傅喘著粗氣道:“沒!趕緊說說,胳膊斷了,還是腦袋壞了,讓老夫開心開心。”
董誌清折下一株野草,放到嘴裏嚼著,淡淡道:“跌境了。”
宋清傅臉色大變,急道:“怎會如此?”
“命還在,就不錯了。”
兩人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兒,宋清傅才唏噓道:“可黃舟……”
“我董氏還在,鎮山伏水還在,手藝還在,黃舟就在。”
聞言,宋清傅撐著雙腿激動道:“鎮山伏水?幕山在哪?!”
“你放心吧,幕山好好的。龍小東見過他一麵,不過如今在哪,我也不知道。”
宋清傅激動地站起身來,跳腳道:“不知道?!龍冬瓜都見過幕山了,你個狗日的這不去找找?!你這個爺爺就是這麽當的嗎?啊!”
董誌清雙掌覆麵擦了擦,無奈道:“別激動,別激動。”接著他長歎一聲,道:“何勇說的對,我往日裏太寵幕山了。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讓他自己在外頭闖闖。”
“趙軒那狗東西,追在後頭虎視眈眈,我能不激動嗎?我可不放心幕山一個人在外頭!”
“玉不琢不成器。唉?不久前不是一口一個聖上、萬歲的嘛,怎麽改口了?”
“陰毒小輩!跟他爹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要不是如今還得替你兜著黃舟,老夫早就跟著他們辭官告老了。”
董誌清狗腿道:“宋大人肝膽相照、義薄雲天!”
“滾犢子!”
“清傅啊,雖然我和幕山平安無事,但是搜救之事,可不能落下了啊。”
“知道,樣子得做下去,還要找趙逸,”
本來神色自若的董誌清,霎時間惆悵起來,隻聽他道:“趙逸.……我也會托人幫忙的。”
宋清傅問道:“董氏族人和黃舟民眾,你是如何打算的?”
“搬走。渡船已經找好了,開到這兒,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我在清壺洲看了幾片島嶼,還需張羅張羅。”
“行,渡船到了,你叫他們直接找我,我會安排好。不過,那清壺洲,是不是冷了點?”
“黃舟島大小氏族,躺在祖宗的功勞簿上,安逸了太多年了。經此一役
,正好都反省反省,受點苦頭。梅花香自苦寒來嘛。”
宋清傅點了點頭,斟酌道:“我正要去海上看看黃舟的打撈事宜,一起?”
董誌清微微低下頭來,吐掉嘴裏的野草,搖頭黯然道:“沒臉去見老祖宗。”
宋清傅拍了拍老友的膝蓋,安慰道:“莫要多想,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祠堂的那些牌位,我原模原樣的幫你找回來,到時候奉上渡船。”
“恩。那些賬簿,幫我毀了。錢財,你自個留著吧,放心花。”
“喲,說得真大方,大頭都在你身上呢吧,搞得跟真的一樣!”
董誌清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道:“那可不!買這買那的,還要給幕山留老婆本。”
“我族裏幾個小輩,改日方便的時候叫幕山瞅瞅,就不用啥聘禮了。”
董誌清起身,踹了宋清傅一腳,道:“滾!你這般模樣,那些閨女能好看的到哪去。”
宋清傅破天荒沒跟他爭論抬杠,他正色道:“好好照顧自己。”
董誌清身形一顫,轉過身去,輕聲道:“你也是。”
說罷,便幹脆利落地禦風遠去。
宋清傅凝視著他遠去的方向,看了好久。
“狗日的!你倒是先告訴他什麽時候醒來再走啊!”老人指著身旁大樹下昏迷的蔡虎,破口大罵。
上溪村。
這個小村莊,地處青山、彩雲、盆湖三郡交界處。
榆莢與陳幕山說要來上溪村打聽打聽自家車隊的消息,白碩就依他二人,帶隊朝北麵行了幾日。
二人的真實目的,自然是為了躲避身後大淵軍方的追兵。
五人在上溪村口重新碰頭,趙明姝看著失落的榆莢,上前挽著她的胳膊安慰道:“沒事的妹妹,隻要咱們打聽的勤快些,總會有你們家人的消息的。”
榆莢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回複心善的趙明姝,把頭埋的更低了。
陳幕山給了趙明姝一個不打緊的寬慰眼神,又與大家道:“咱們趕路吧。”
五人便遠離人煙,鑽回原始的山林中。
朝西行了二裏地,嚴格來說,眾人已經踏入彩雲郡地界。
白碩三人卻沒有絲毫喜悅,反而嚴肅起來。特別是走在前頭開路的大威,弓起身子、步履謹慎、時刻留意著腳下。
看著一頭霧水的陳幕山,白碩小聲解釋道:“青山與彩雲的地界,是以地勢劃分的。餘兄你看前頭,危峰隱去、瘴氣彌漫,猛獸毒蟲多有蟄伏,我們自當小心為上。”
陳幕山點了點頭,學著他們壓下身子,時刻警惕著四周。
逐漸甩開身後陰暗的叢林,眼前是一片青草高密的開闊泥地。
大威停步在泥地邊緣,俯身以左耳貼地,靜靜聆聽了一會兒。接著他擺手示意安全,起身往泥地裏走去。
他的半個身子瞬間被青草吞沒,一步、兩步.……
其餘四人緊隨其後,眼看白碩要一腳踏入其中,前頭的大威卻驟然大喝一聲:“退!”
白碩二話不說,撐臂攔住身側的陳幕山,轉身朝叢林裏奔去。
還在泥地中的大威,身前是一束湧動的青草波浪,急速襲來。大威眼看那畜生鑽地而來,雙拳捶地,兩堵厚實土牆立在地底,這才轉身尾隨四人逃去。
“土蠍!很大的土蠍!”狂奔中的大威吼道。
領頭的趙明姝心領神會,領著榆莢跑到兩棵並排的大樹底下,蹲下急聲道:“程妹妹,我墊著你,你上樹避著!”
榆莢剛在枝幹上站穩,泥地那處便
傳來“砰砰”兩下土裂之聲。
陳幕山轉頭望去,視野中是一隻渾身爛泥的褐色蠍子。那土蠍長約二尺,扁頭圓螯,刺尾圓滾透明,其內蓄著黑墨色濃稠毒液,尾針粗壯如筍,針尖反射著噬人的亮芒。
土蠍邁著八足躥出泥地,追擊而來。白碩與大威又跑了幾步,勾引那畜生追到了堅實的硬地上,然後同時轉身與那土蠍對衝而去。
急速奔跑中,水色靈氣覆上白碩的右臂,他朝大威吼道:“這畜生在泥漿裏更是自如,咱們的合技不管用了。”
“恩。”大威應過一聲,周身覆上一層凹凸不平的沙土盔甲。
趙明姝將她的剔月刀摘下,拋給陳幕山,喊道:“大威左螯,小白右螯,我牽製它的刺尾,小弟弟你趁機給它一刀!”
陳幕山默默接下彎刀,轉身朝土蠍奔去,以行動作為回答。趙明姝的綠箭從他身側劃過,前頭兩人一蠍已經戰作一團。
土人大威拳剛腳猛,“砰砰”一陣招呼,卻並未對土蠍造成多大的傷害。不僅如此,大威還得忍受硬殼上傳來的反震之力,變得有些煩躁。
白碩提醒道:“大威,它也是土屬,咱們忍一會兒,交給明姝。”
其實白碩更不好受,他的靈氣多為水屬,手刀每每與土蠍的螯鉗相撞,便感覺體內的靈氣被灼燒蒸發了去,疼痛不已也就算了,那靈氣一節節流逝的感覺,更是難受。
好在趙明姝並未讓二人等待太久。
“啾啾啾!”三支綠箭朝土蠍的刺尾射來。
白碩厲聲道:“爆穴!”
大威點頭,接著怒喝一聲,雙手箍住土蠍巨大的螯鉗,體外土甲炸裂開來,露出他暗黃色爆鼓的手臂肌肉。
與此同時,白碩一聲厲嘯,濃鬱水汽透體而出,隻見他雙手掰開碩大的螯鉗,單腳支住土蠍的麵門,利用自己水藍色的身軀,死死將土蠍按在原地,不讓它動彈躲避。
土蠍劇烈掙紮,全身顫動不已,八足刨踢之間,它的身下揚起漫天的沙土粉塵。
“篤!”
一支綠箭從土蠍透明的毒囊中穿過,黑臭的毒液濺射出來。大威與白碩趕緊鬆手閃避,退至遠處。
在蠍毒的腐蝕下,四周被濺到的花草土木,迅速融化萎縮了去,泛起惡臭的黑煙。
陳幕山正在奔襲途中,折身躲避了一番,接著高高躍起,舉刀向土蠍晃動的尾巴砍去。
一抹銀輝閃過,蠍尾中段出現一平滑如鏡的褐紅缺口,蠍尾脫身飛出,高高揚起,翻騰在空中。眾人大喜,正要衝上前去將之擒拿。哪知那土蠍忍著劇痛,轉身支起八足彈射而出,直接將空中的毒囊咬在口中。
剛剛落地站穩的陳幕山,忽覺身周狂沙湧動,腳下土地微微震顫起來,頭上又有無形的威勢傾蓋而下,壓的他喘不過氣。
瞧著那處沙飛石走的詭異景象,趙明姝忽然想到了什麽,焦急喊道:“退!沙毒塵雨!這畜生狂暴了!”
大威頓身止步,後撤中體表重新爆出土甲用作抵擋。白碩雙腳卻是欲動又止,愣愣望著身陷險境的陳幕山,此刻顯然是掙紮萬分。
榆莢心急如焚,竟從兩丈高的枝頭一步躍下,搖晃起身後直直朝陳幕山那處衝去。趙明姝趕忙追下,將蹣跚奔行的榆莢死死抱住。榆莢自是不願,奮力掙脫起來,卻哪是趙明姝的對手,急的她對著脖前的手臂一口咬下。無奈之下,趙明姝隻好豎掌一劈,她懷裏的榆莢就直接暈了過去。
再看那處,飛旋的沙石衝天而起,土蠍在空中晃著腦袋,濃稠的毒液灑落飛濺,一片黑黃相交中,哪還有那少年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