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死水微瀾
“可是我不想,顧西城知道會難過會失望。”他不能接受身邊人一個個去做了小姐。
我看向林佳,我告訴她我明白我逃不了了,連賣身契都簽了還有什麽辦法呢,何況是我主動簽下的。但是我總是不甘心的,就算我已經不清白了,我被男人玩弄過我也不甘心。
人就是這麽矛盾,心甘情願地踏進泥潭又拚命往上爬。
林佳給我擦了擦眼淚,拍了拍我的手說:“你先別怕,剛進來的人不會被安排接客,你可以主動要求去陪酒。”
我趕緊點頭,隻要不是賣這身皮肉,陪酒當然可以。
朱啟東請來局裏的幹部時,我就是被顧雪強壓著去陪酒,顧雪說我是天生的陪酒貨。現在想想還真讓她說對了。
“這裏的規矩很多,但比起其他小館裏正規多了,也不會出現玩死人的情況。”
林佳說她也是沒辦法才進了花都,過年的時候那個男人的手法讓她產生了陰影,至少花都對姑娘的性命還是有保障的。
“陪酒還是接客都可以收客人的小費,但每個月要上交給所屬的媽媽桑百分之四十的贍養費。媽媽桑會根據表現和業績判定你陪客的質量。客人的質量越高你能拿到的錢就越多,或許也少吃點苦。”
林佳拿出一張紙,上麵是一些小眾客人的名單。
“但是你要記住這些人,雖然他們是高層客人,但是手段很厲害。”
我懂這些話的意思,無非就是拿命在陪客。我順著林佳的手看過去,秦業的名字赫然在上!
我立刻抬頭看向林佳,林佳歎了口氣點了點頭。
“他上年紀後再也沒來過這裏,不過還是把他劃到了這個名單。”
這份名單是林佳一位交好的小姐偷偷塞給她的,基本上在花都上了年紀的人都知道這些人的底細,不過常常有人拿來欺負新人。
“對於媽媽桑,你不能隻到了月底才去上供,平時也得養著。最難纏的就是這些媽媽了。”
林佳說了很多,幾乎把這幾年所有的經驗一股腦倒給我了。可是她說她很希望我這輩子都不要懂這些,但現在沒辦法了。
我記性一直不好,但還是死記硬背了這些,沒辦法,這好像是我這輩子的“事業”了。
我苦笑著看著林佳:“你說我還有機會出去嗎。”
林佳卻緊緊攥住我的手:“當然可以!”
“你存夠錢把自己贖出去就可以了!顧雪隻是用了另一種方式把她贖了。”
我張了張嘴:“我……我要怎麽做……”
“你做一段時間後,媽媽桑會根據你的表現給你定價,五年之內漲幅不定,你要是想贖,媽媽桑會跟你講。”林佳朝我用力地點頭,我明白她想讓我重拾希望,畢竟在這種地方,歲月漫漫的。
跟那些兼職陪酒的姑娘不同,我是把我賣進這裏了,沒有希望就過不下去了。
那時候的我模模糊糊裏給自己找了個定位,我隻陪酒,我一定隻陪酒!
後來想想我就是在不斷地給自己找希望騙自己。剛進東莞,我告訴自己隻要努力念書,上大學找份好工作就可以擺脫顧雪的控製,後來騙自己我可以找到我媽,再後來我還有顧西城。
而現在,我隻要陪酒,掙夠錢把自己贖出來。
我還要是完整的!所以我又告訴自己隻要做了**膜修補手術,我還會跟原來一樣!
“佳佳姐!你說是不是!”我怕緊緊攥住她的手,貪婪地看著她,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林佳眼睛又紅了,閉著眼睛用力地點頭,她說我可以的。那我就是可以的,我這才放下心來,這樣就好,這樣做,那我還能回到原來的樣子。我還能見顧西城。
再後來,媽媽桑放了我半天假,讓我先去找好房子,我勸林佳搬出來和我一起住。那條巷子擠滿了出來賣的女人,都是上了年紀,什麽都肯幹的人。林佳也正好有這個意思。
我們找了花都兩條街外的一棟老式樓,二樓的租客剛好去了國外,我跟林佳正好補上。一樓和二樓之間除了外間的樓梯,房子裏還有個回旋的樓梯,一樓住著一家三口,夫妻倆是老師,都是老實本分的人。我跟林佳很滿意,新的環境總歸是新的開始。
我還沒有收入,還是林佳先墊付的房錢。到了傍晚,我們叫了一個搬家隊,回到原來那條巷子收拾行李。
回去的時候那天晚上的記憶立刻湧了上來,搬家隊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我無奈地捂住臉,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感同身受。
他們的速度很快,大大小小的衣櫃箱子打包完後,毫不意外巷子兩邊又站滿了人。
一直都是這樣,一點小小的動靜都會讓這些無所事事的女人們看很久。
很快顧雪也出來了,看到我的時候表情微微一愣很快又恢複。
“既然她要搬家,你是不是也要把你這些破爛給帶走。”顧雪瞥了我一眼就進門了。
我跟在她身後,進了這個住了一年多的房間。這個房間裏,我做過噩夢,做過美夢,最後被兩個陌生的男人強迫,一切的一切,都是它見證過的。
顧雪沒有搭理我,任由我翻箱倒櫃地收拾。
箱子底下是周亞麗的照片,我拿出來看了好久還是決定把它帶走。還有床頭櫃裏,那天晚上怎麽找也找不到的那張卡,顧西城走的那天給我的卡。
奇怪的是,這一次我一找就找到了。算是天意嗎,我連唯一自救的辦法也錯過了。
我重重地撫摸著卡的邊緣,壓出一道血痕。這上麵又顧西城的指紋,保留過它的溫度。我攥著這張卡笑得有點無奈。我以為我會去死,但幾天後我還是活過來了,還有力氣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人的求生能力是毀不滅的,即使再憋屈,還是會找盡一切理由活下去。
顧西城,終究成了心底的一場奢望。
我帶上了一包衣服,一張照片,一張卡。走出門的時候顧雪也沒要求檢查,要是讓她知道我帶走了她兒子送的一張卡,她會氣得瘋掉吧。
走出一步後我停下身想了想還是開口了。
“你說我媽欠你了,所以你找我報複,那你欠我的,我找誰呢?”
身後立刻傳來一陣凳子被踹翻的聲音。
我滿意地笑了笑,卻笑出幾滴眼淚。
“你離我兒子遠點!”
這是我走出這條巷子時,顧雪最後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