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簽賣身契
“不要催她。”甄嶸吐出一口煙霧,鬆了鬆領口的領帶。
我抬眼看著他,這個男人今年正好四十,可一點沒見老。顧雪曾經說,甄嶸就是個傳奇,二十歲的時候接管花都,當時是什麽模樣,現在還是什麽樣子。劍眉薄唇,這樣的人狠厲又薄情,正好是做風月生意的一把手。他沒有看我,隻是坐正身子,繼續說道。
“前因後果,前塵往事,都要統統想一遍再做決定。我甄嶸不做強人所難的事情。”
“小姑娘,想想清楚,是不是真的到了這個地步。”
前因後果?我媽種的因,我來背的果,我就是顧雪用來報複的一個工具而已。可我媽得的果,因卻是顧雪。這裏彎彎繞繞的東西太多了,哪裏還說得清楚。而前塵往事,早在昨天晚上的那場**裏,什麽都回不去了。
顧西城,我媽,甚至程於清,我和他們之間,永遠不在同一戰線上。
“要真到了絕境,就別猶豫,這也是一個歸宿。”
我想甄嶸當年念的一定是哲學係,大道理一堆,賣身這種事情也冠冕堂皇地扯一堆,扯出歸宿問題。
但不能不提的是,那時的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我拿起筆,對準空白的地方,一筆一劃寫下付春歸三個大字。很久沒有寫字的緣故,這三個字寫得極其醜陋,難看的要死。旁邊有人遞給我一盒印泥,我麻木地接過,按上大拇指,紅紅的泥屑沾了好幾個指頭。我在心裏說了好久的對不起,可這對不起是對誰說的,我也分不清,可能是顧西城,可能是我媽,大概也是在跟我自己道歉。我在這座城市活活掙紮了一年多,我想逃,我也努力過,最後還是站在了這裏。算了吧,你認命吧……
按著他們的提醒,我對準名字閉上眼睛重重地摁了下去!
然後渾身脫力地倒在地上,我想抹一把眼睛,才發現我連一滴眼淚都沒流。
這一天,我真正成為了一名小姐,像顧雪一樣的小姐。難不難過的,也來不及感知了。
顧雪立刻拿回了屬於她的賣身契,千恩萬謝地對著甄嶸鞠躬後被帶了出去。沒有人告訴我應不應該出去,接下來要做什麽,我看著顧雪眉眼帶笑地走了,門一關,我和她之間再也沒有牽扯。
我應該感到高興的吧,但遺憾的是,我的命不是我的了。
“我們又見麵了。”
上一回見麵他給了我一條生路,讓我回了學校,但這一次不一樣了。
甄嶸笑了笑,眼角一條皺紋深深淺淺。
“我給過你機會,你沒把握住。”
對於這個男人,從前的時候我一度把他當做救命恩人,是他在忠哥手下把我救了出來,也在那時反駁了顧雪要把我送進花都的提議。一方麵那會兒的我實在是太狼狽,一方麵他是真的給了我一次機會。
“我很遺憾,也很榮幸今天能買下你。”
我終究是踏上了這條路,而他口裏的慶幸……我摸了摸這張臉,它大概真的很不錯。
甄嶸碾滅手上的雪茄,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一邊的琉璃背景裏映出我跟他的樣子。
“好看嗎?”
我偏過頭定定地看著他沒說話。
甄嶸笑了笑:“很多人都是因為想擁有這麽一扇琉璃拚命地掙錢,可是我不一樣。”
他慢慢走過去,輕輕撫摸著:“這裏的有些姑娘也不一樣,我們想要,馬上就可以買回家。”
甄嶸看向一個正在喝酒的女人,女人對上他的眼睛後立刻興致極高地摟住身側的一個男人,坐在他的大腿上反複摩擦,那個男人腆著肚子毫無章法地摸著女人。我被這一幕情欲刺激得有些火熱。
甄嶸盯著我得反應,臉上的笑意很深。
我偏過頭不去看他那雙蠱惑的眼睛,他在改變我的價值觀,他讓我一點一點被同化成花都的模樣。後來他說這本來是媽媽桑該做的事情,他是看我長得還算有姿色才親自教我。那個時候我跟他已經到了侃天侃地的交情,他說第一眼看到我,他就覺得我會是最後撐起花都的那個人。
所以他極盡所能地表達著他的價值觀。
“你也吃夠沒錢的苦了,既然已經進了這裏,為什麽不讓自己過得好點?”
甄嶸接過保鏢手裏的賣身契,彈了彈上麵的泥屑開了門。
“我不希望看到你做錯事情,我比顧雪狠多了。”
他在告訴我,這裏不比顧雪那裏了,我所有能拿來抵抗的籌碼都不算籌碼,我連命都不是自己的。我抬頭環視了一圈整個包間,剩下的女人在甄嶸出去後更加張狂,叫囂著扭作一團,嘴上叼著杯子把酒一點點灌進杯子。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喝法,可意外地覺得很好看。
正當我覺得尷尬的時候,一個女人推開門進來了。她穿著黑色包裙,畫了個煙熏妝,身上一股攝人心脾的香水味。她讓我叫她紅姐,她的身後居然跟著林佳。
林佳看到我眼眶又紅了,我淡淡地跟她搖了搖頭示意我沒事。那個女人立刻把林佳揪出來推到我身邊。
“你們兩個是一起的對吧,跟我來。”
我下意識看向林佳,林佳湊到我耳朵邊上跟我說這個是管理她的媽媽桑,從今天開始也會教我規矩。
我對著林佳慘慘地笑了笑,甄嶸的警告還在耳邊,我不能做出什麽事來,至少得先保全自己。總算是離開顧雪了,我得活下來不是嗎。
媽媽桑把我和林佳帶到一個房間。也沒說什麽,隻是讓林佳把規矩跟我說清楚,走之前也是警告了一番,既然進了這裏,除非有能力把自己贖出去,否則不要有逃走,或者偷賣身契的想法,發現一次就是一頓毒打。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她才滿意地出去了。
林佳卻遲遲沒說話,我抬起頭笑著問她不是要跟我說規矩嗎。
她歎了口氣。
“春歸,我當初也是怎麽都不願意,但是沒辦法,我們還是要活下去。”
我仰起臉望著架子上的幾個花瓶,花瓶本來是高雅的物件,可如今放在金碧輝煌的房間裏竟然非常合適,何況我一個被**過的女人,有什麽不能承受的呢。
“明天開始,我就要接客了嗎?”像顧雪,像林佳,匍匐在男人身下,毫無尊嚴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