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被潑醬油
顧雪氣得又揮起手掌，又怕再劃到哪裏後不甘心地啐了我一口，罵罵咧咧地把藥膏往桌子上一放。
“我說你還惦記著她幹嘛！當初她能狠了心把你扔給付國強，現在就能認了你了？”
“先不說她現在跟我們一個天一個地，上流社會的大家夫人！就算是普通家庭，多出你一個快二十年沒見的女兒，她會有什麽反應？”顧雪咬了一口裂開的指甲吐到地上有模有樣地替我分析道。
我捕捉到她話裏的一絲信息，上流社會？我媽嫁人了，還嫁得很好？
“而且她現在已經領養了一個女兒，一家三口幸福美滿，你插不進去。”顧雪眼裏滿是對她的羨慕。
有了女兒嗎？可我有什麽辦法，監獄裏有一個快要出來找顧西城和我尋仇的朱啟東，外麵有一群隨時能拿出我一堆裸照的地頭蛇，家裏還有個想把我送進夜總會的女人。如果再找不到我媽，我真的一點退路都沒有了。
“我家西城你是別想了，你就得跟我一樣，認命！聽到沒！”顧雪站起身扭了扭身子活動筋骨，語氣裏帶了點威脅：“你跟他不是一路人，我兒子不能被你拖累。”
我跟顧雪很難得有那麽風平浪靜的對話，我看著她日漸臃腫的身材，這張臉美到極致還是躲不過生活的打磨，她那麽恐慌不過就是因為她隻能吃著這一碗青春飯，難道我也要像她這樣嗎？
“你想過等朱啟東過幾天出獄了怎麽辦嗎？”我平靜地看著她問道。按照現狀看來，他絕不可能放過我們。
顧雪“哈哈”大笑，笑到後來還抹了一把眼角。她顯然很訝異我會想到這一層。
“什麽怎麽辦，老娘還想跟他算賬呢！都說**無情，姘頭更無義啊……”
“老娘是甄嶸的人，怕他幹什麽！”
顧雪根本沒把這次的事情當做一場災難，她用習以為常的態度麵對我，我毫無招架之力。說著說著她又眯著眼上下打量我一番。
“怎麽？你擔心他會對你做什麽？”
我偏過頭苦笑了一聲，不是會對我做什麽，是已經做了什麽。想到那些照片被大喇喇地放在校長室任人一遍又一遍查看，我整個人就陷入昏沉的狀態，連身體都在不停地顫抖。
“我被人拍了裸照，今天學校讓我過去就是處理這件事。”我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是他們趁我昏迷拍的！所以不是我在賣！不是！”我抬起腦袋大吼道：“我沒有賣！我這輩子都不會去賣！”
吼到整個人開始缺氧我才脹紅著臉停下把頭埋進膝蓋。
顧雪一瞬間的慌亂後沒好氣地拍了拍我的頭：“叫什麽！”在她看來這是正常不過的事情，做她們這行的，再惡心的畫麵都被拍下來到處傳看過。
“隔壁那小賤人有客人，你吼什麽！”
顧雪一句話立刻把我高漲的情緒打回原形，是了，隔壁是林佳，她早就妥協了。再隔壁，對麵都是這樣的人，這是我生活的地方。
我呆呆地起身回房，這一趟沒問到我媽的下落，反而讓顧雪勸了一番，又一次帶偏了我的人生觀。
沒從顧雪那裏問到我媽的下落，但我好歹知道了一點情況，我媽嫁得很好，那我可不可以偷偷求她救救我，隻要幫這一次就好。我懷揣著這樣的期望過了最後這安穩的幾天。
然後，沒過幾天，我就見到了我媽，很意外，也很絕望……
程於清來找我的那天顧雪正好讓我幫忙去巷口打醬油，一塊錢一大壺，醬油沿著一個紅色的漏鬥灌進去，漏鬥的幾條縫裏是黑色的汙漬，也沒人在意。
程於清站在我身邊跟我一起等著醬油被灌滿，舀醬油的男人一口黃牙，這裏的男人大多一口黃牙，嚼擯榔嚼的。
“阿妹兒，你客人啊！”男人很自如地問出口，我也已經習慣這裏的人對女人身份的默認，他們都認為這裏的女人都是出來賣的，我沒辦法擺正他們的觀念，也懶得再解釋了。反倒是程於清被鬧了個大紅臉。我看著他嘖嘖地感歎果然跟我不是一樣的人，我們之間還是有地位身份上的隔閡的。
我剛想接過醬油，突然被人奪了過去，我抬頭看過去，正好對上明月淺笑的臉，還來不及等我反應，明月直接把醬油高高舉起往我身上倒。
醬油順著我的頭發淋到衣服上，一股鹹味衝了上來。我呆呆地立在原地，誰都沒反應過來。
程於清看著我狼狽的樣子，這才猛地一推明月大吼：“你有病啊！”
我抹了一把臉，朝明月望過去，她還是安靜地笑著。我突然記起這段時間一直忘記的事情，明月之所以轉學過來，是因為她在原來的學校裏傷了人，用一把裁紙刀往另一個女孩臉上劃下去毀了她的臉。
這樣的女孩子本身就有殺傷力，哪怕是在如花的年紀，都像是一把鋒利的鋼刀，隨意地紮在人身上。
明月上前挽住程於清的手笑道：“程哥哥，不是說好了嗎，你不準再來找她，你不聽話哦。”
程於清一把甩開她的手，像躲瘟疫一樣走到我跟前，用袖子幫我擦臉上的汙漬。
“程於清，你離我遠點。”我倒退幾步，撿起地上的空瓶子轉身說道：“大叔，再打一壺。”那男人見怪不怪，這裏搶客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在這些人眼裏，明月也不過就是一個新來的小姐，因為搶不到資源一哭二鬧三上吊罷了。
程於清看著我冷漠的態度眉心皺著不吭聲，反倒是明月，一再上前要挽住程於清，嬉笑著撒嬌。
“程哥哥，跟我回家。”
“你他媽離我遠點！”程於清終於爆發了：“你算什麽！一直纏著我有病啊！”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說像我和顧西城這樣門不當戶不對就不能在一起，瞧他們那樣兒的再般配不過了，還不是一個追一個逃。
“你閉嘴！”明月的笑臉終於裝不下去了，指著我的鼻子就開始罵：“你這種出來賣的野雞也敢跟我搶程哥哥，你惡不惡心！”
我握著醬油瓶的手顫抖著，明月還真不愧和程於菁是好朋友，連罵人的話都如出一轍。
“你都被人拍裸照放學校裏了還裝什麽清純！”
“你說夠了沒有！”程於清臉色一下慘白，臉上陰沉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