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過岩山
明月當空,月明端了一壺熱茶進了營帳之中。營帳正中央的案幾上放著此次行軍的地圖,林意寒和鯤鵬正愁眉不展的看著地圖上一個小小據點。
月明自然對兵法是一竅不通,也不好擾了他們的思緒,便將茶水放在矮凳之上,自己盤腿坐在一旁仔細看他們的一舉一動。
林意寒指著地圖上一個小紅點,對著鯤鵬說:“你我皆進入過玉門關,其中艱險也大抵知道,即便是精銳部隊能熬過風沙,後麵的糧草隊怕是多半折損,如今最重要的就是以最小的兵損到達塞北,這條路便是最好的捷徑了。”說完,用手指敲了敲地圖上一段黑色的線條。
鯤鵬看了眼林意寒說的捷徑,正是玉門關北方開出的一條細長線路,卻又巧妙的繞過了玉門關。鯤鵬也想不出更好的路線,便對林意寒擺了擺手,“罷了罷了,我也不看這勞什子的了,要論行軍作戰你自然比我強,等會兒我就去探探路,明日一早回來再做商議。”
此次行軍途中,多虧了鯤鵬時時前往空中查看,才讓他們少走了彎路,林意寒心中感激之情自不必說,忙走過去,順勢想拍拍鯤鵬的肩膀以示友好,鯤鵬卻朝後麵退了兩退,“你的心意我領了,然則我卻是不喜歡別人碰,昨日你摸了摸我的脖頸,我現在想起都打寒顫。”說完,用右手摸了摸脖頸。
林意寒知自己是冒昧了,露出一臉笑意,雙手抱拳對鯤鵬拜了兩拜,算是感謝。鯤鵬搖了搖頭,徑直往營帳外麵走去,臨走時看到月明正站在靠帳門的位置,便對她做了個鬼臉。
月明笑著看他走遠,便將方才的茶水端至案幾之上,往茶碗中倒了半杯紫薑茶,遞與意寒,“行軍勞累,這蠻荒之地風倒是不小,你且將這碗紫薑茶喝了,暖暖身子。”
林意寒接過月明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一股暖意便遊走到了全身,整碗下肚額頭上竟起了微微的汗珠。月明從懷中取出手絹為他細細擦拭,卻被林意寒趁機抓住了手,“這幾日忙前忙後,怕是忽略了你。”
月明搖了搖頭,“若我武功再好些,便可跟著你上戰場,如今哪裏還能讓你分心,你且做好你的事,我自然跟著你就是了。”
營帳之外,雖蠻荒的狂風呼嘯不止,偶爾有細小的沙石撞擊軍帳,月明卻總覺得無比安全,她知道,即使再危險,總會有雙手在危急關頭拉她一把,無論何事都能逢凶化吉。
地圖標誌的山路上空,鯤鵬頂著狂風盤旋良久,飛回營地之後便忙往林意寒的軍帳中趕,此時月明正伏在一個矮凳上睡著了,林意寒拿著兵書正坐在行軍圖前查看。
“此路雖不比玉門關風沙大,卻也困難重重,光是擋在路中間的兩人高岩石就足以攔住去路,若不是輕功了得之人,徒手翻過兩人高的岩石著實困難,你可想好了。”鯤鵬進了軍帳便喊了起來。
林意寒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又指了指睡得正香的月明,自己拿了地圖便往營帳外走去。“雖說路途障礙多了些,但好過在玉門關中迷失方向,大漠漫漫,你我都無把握能順利突圍,何況軍隊其他人?”
正爭論時,月明從軍帳中走了出來,伸了伸懶腰,對著鯤鵬說道:“鯤鵬哥哥可還記得當日我們南海穹頂坍塌,天柱直入海中央,生生將南海一分為二,攔截住族人同行的道路?”顯然方才他們的談話被月明聽了去。
鯤鵬回想了一下點點頭,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天柱猛然坍塌,攔腰斬斷南海流水,在天宮的《四荒誌》中便有記載。
月明見他一臉迷惑,便接著說:“後來族人想出了一個辦法,若一個人無法躍過天柱,便多人一起,用了最簡單的疊羅漢的方法,將第一批族人送了回去。往後便一批又一批的族人用此方法躍過了天柱,最後躍過的族人身體倒掛,形成一道道人梯,最終將最後一批族人帶了回來。”
林意寒聽月明如此說,便知明日想要躍過兩人高的岩石隻得采用此法。鯤鵬低頭想了良久才回過神來,忙稱此方法得當。
次日,林意寒集結部隊朝著山路進發,不多時辰便行至岩石之下,精銳部隊首領先以輕功飛至岩石之上,後麵的將士則采用疊羅漢的方式被首領們一個個拉了過去。最後剩下糧草隊的將士,精銳將士一個個倒掛金鉤,齊齊將他們拉了上來。
鯤鵬自不必說,不費吹灰之力便過去了,魏源也已過去。月明被林意寒攬住腰肢,在飛身的前一刻,他俯在她的耳邊說:“若是害怕,便閉上眼睛。”
月明看著林意寒的側臉,搖了搖頭,“若你在,何懼之有?”直覺身子一輕,耳邊風聲加劇,待再睜開眼時,她已牢牢的站在了岩石上麵。
一路上,有些小將士都在討論,“方才跟著咱們將軍飛的是誰啊?若是副將總覺得長得細皮嫩肉了些……”
另外一個將士湊上來說:“許是林府的親信吧,反正先前在部隊未曾見過這副麵孔。”
魏源聽到如此說,忙停住馬匹喝令道:“行軍途中也不忘了說閑話,將軍的事也是能亂說的嗎?若再讓我發現,我可不輕饒!”
兩個小將士忙加快了步伐朝前麵趕路。魏源用馬鞭輕輕抽打了一下馬身,直直追上正行走在隊伍前麵的林意寒和月明,見旁邊無人便說道:“將軍,未來的嫂嫂,你們兩人可要注意點舉止,方才隊裏兩個小兵都議論起了嫂嫂,若不是我加以製止,怕還不知道傳成什麽樣了。”
林意寒看了眼急紅了臉的魏源,悠悠勒了勒馬韁,“倒是你多心,原本就是些閑言碎語,你不理會便是了,這會子一個副將嚴聲厲喝的,倒更讓人起疑心。”
魏源張了張嘴,一臉瞠目結舌的樣子,見說不過林意寒也隻得作罷,“罷了罷了,倒怪起我來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你們若要譜寫恩愛,我也就當看不見得了。”說完又夾了夾馬肚,朝鯤鵬奔去。
林府之中,老夫人擔心林意寒一行人,便也終日沒胃口,心裏惴惴不安。思雅見她如此,也時時勸慰道:“要論本事,隨著軍隊去的鯤鵬倒比月白更甚,老夫人且放寬了心,您老要是不注意身子,等將軍回來,見你如此精氣神,倒要怪罪我們不是了。”
林夫人拍了拍思雅的手,歎了口氣,“他們這一走,我這顆心啊,也像是跟著去了一般,終日沒個著落,心裏發慌得緊。”說完用手錘了錘心髒之處。
立於一旁的秋水忙倒了杯枸杞茶,“眼瞧著快到初一了,老夫人也該去惠安寺還願,若實在心裏難受,倒不如在寺廟裏修養幾日,也算是圖個六根清淨。”
林夫人端過秋水遞過來的枸杞茶,微抿了一口,眼睛盯著上下翻動的枸杞,一時無話。抬頭之時,便喚來了雨蝶,在她耳邊細細說了些什麽,雨蝶微微促膝告退,便朝著府外走去。
林夫人看了看身邊的思雅和秋水,說道:“如今我也老了,精神頭原就弱些,秋水說得對,去惠安寺小住幾日倒也極好,這府中諸事便交與你們打理,我也圖個清淨。”說完便扶著靠椅的扶手要起來,秋水忙上前攙扶。
行至房外,林夫人突然拉住了秋水的手,一臉慈祥的看著她,“好孩子,我雖老了人卻不糊塗,你剛進府我便知你不是普通家的女兒。芊芊玉手,卻偏偏在虎口處留下這麽厚的繭,寒兒也習武,我自知你是懂得功夫的。”又上下將秋水打量了一番,“通身氣質也不像是個粗使丫鬟,我雖不知你進府有何用意,但到底善惡有報,還需有所分寸才是。”說完緊了緊秋水的手,便進了房門。
秋水愣在原地良久,回想著林夫人的一番話,她從未在林府中表露出她的與眾不同,但卻逃不過夫人的一雙銳眼,想必是對她的身世也有所耳聞,如今哥哥幽禁宮中,周易之術怕是也被南文宇利用。林夫人今日一番話,像是給她提了個醒兒,他日要是哥哥被利用,她最好是堅定住立場才是。
思雅從身後過來,秋水未曾有一絲察覺。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將她嚇了一大跳,倒與平日裏穩妥的秋水有些不同。
見是思雅過來,她才定了定神,說道:“方才有些走神,恰巧你過來了,你便陪著老夫人聊聊天吧,這會子我也該去準備晚膳了。”說完便倉皇走開,思雅看著她淩亂的腳步,知是老夫人對她說了些什麽。
思雅叩了叩老夫人的房門,應聲之下便走了進去。房內雖樸實無華,卻給人一種敞亮的感覺,案幾上一個青瓷花瓶中斜插著一束墨菊,淡淡的幽香縈繞著整個臥室。書櫃和其他擺設上都刻有細小的花紋,置身其中便知主人心思細密。
林夫人從裏屋走出來,見是思雅來了,又往門外看了看,便說道:“秋水怎的不見人影了?許是我話語嚴厲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