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之險
早上一道陽光斜斜射入軍隊所駐紮的森林中,月明背靠著一棵高大的鬆樹睡覺,夢中還想著秋水做的豌豆黃,眼看著就要吃到了,卻被一聲軍哨給攪黃了。
月明在夢中看著漸漸消失的豌豆黃,極不情願的將雙眼睜開,剛抬頭就看到林意寒低頭正看著她。她正欲站起來,意寒卻從懷中拿出一塊方巾,細細將她嘴角的口水擦掉。月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打趣他道:“大丈夫打仗,還帶什麽方巾,我方才那可不是口水,你可看仔細了。”
林意寒知她不好意思,隻是低頭笑了笑,將隨身攜帶的一個小方包遞給月明,月明才打開一半,點心的香味便飄了出來,原是出府之時,林意寒命小廝裝好了點心,他知月明從未去過塞北蠻荒之地,那邊艱苦的條件也是她這個閨閣女子所無法想象的,便將各色點心打包好,想在戰場上也能多多少少讓月明吃得好一點。
月明將一塊綠豆糕放入嘴中,一股豆香味直入喉嚨,頓時便感覺饑腸轆轆的肚子受到了最好的嘉獎。又見意寒正淺笑著盯著她看,便忙用兩指夾起一塊杏仁酥遞給意寒,意寒搖了搖頭,“我一向不怎的喜甜食,你且留著慢慢吃,塞北不比家中,吃苦的日子可不遠了。”
月明見意寒不吃,便塞到自己嘴中,喃喃說道:“隻要有你在,即使去天涯海角我都不怕。”
遠處魏源正往這邊跑,見到林意寒後,便說:“將士皆整裝待發,魏源特前來請命。”
林意寒躍身跨上馬背,右手將長矛往空中一刺,“眾將士聽令,分為三隊,往玉門關進發。”
月明聽此,自己也上了馬,一路上跟著林意寒,不敢有半分懈怠。鯤鵬展翅在雲層中飛翔,緊跟著陸地上蜿蜒前行的部隊。
走至黃昏,突起大風,空中的鯤鵬忙飛將下來,化為人形走至意寒身邊,“大風沙飛,前麵應該就是玉門關了,眼瞧著天色漸晚,不要再冒險前進了,所有事情皆等眾人駐紮之後,你我親自前往。”
林意寒點了點頭,身邊的魏源原本就要在此等候糧食,便帶著精銳部隊在此駐紮。林意寒又命其他將士皆跟隨精銳部隊,又將月明交與魏源,叫他定保她周全,魏源自是授命不敢推諉。
天色由昏黃色慢慢變成漆黑,月明坐在魏源的營帳中,端著杯熱水,卻沒有半點心思。方才她見意寒與鯤鵬了兩人往玉門關方向去了。
玉門關外,還零星長有草皮,往關內看去,卻是另一番景色。連天的沙漠一望無際,雖是夜晚也能看到一陣陣夾雜著沙石的狂風呼嘯而過。林意寒命鯤鵬在玉門關外守候,自己拿著一把劍往關中走去。
風沙往林意寒身上撞擊,黑發被狂風吹得在空中狂舞,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手中一把劍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淡淡的寒光。林意寒低頭盯著劍身,卻見一道黑影將光亮擋住了,便知是南文宇布下的殺手正朝著他緊逼過來。
林意寒握緊劍柄,卻久不見殺手動手,心中便知這些殺手都是武功了得之人,輕功精妙在這沙漠之中更有優勢,前有大風呼嘯更不易察覺動靜,流沙過處蛛絲馬跡便能立馬被風沙淹沒,更難讓對手發現行蹤,林意寒心中暗暗想著怕是又一場惡戰要開始了。
林意寒閉上雙眼,靜聽著周圍的動靜,風沙呼呼而過,偶有一顆石子撞擊到岩壁之上。左側卻出現了一絲衣袖鼓動的聲音,眼前的黑暗裏一道寒光閃過,林意寒本能的將頭往後麵仰去,躲過了左側突襲的殺手。
睜眼,飛身,十幾道寒光在漆黑的沙漠中更覺刺眼,林意寒躍起,地上的劍直刺入空,意寒見勢,忙向周邊的岩層借力,縱身一躍才躲過了刺來的刀劍。
鯤鵬怕意寒招架不住,便化成大鵬飛入玉門關上空。俯瞰之下,刀光劍影,林意寒正拿著一把利劍,與十幾個黑衣人搏鬥,從對方的招式上便能看出,都是涼州一等一的高手。一位黑衣人將林意寒纏住,其餘的人將劍直刺向意寒的身後,林意寒一個飛身,劍撲空。眾高手也飛身而上,在空中將意寒齊齊圍住。
又是一個直刺,意寒一個回身用劍身擋住了刺過來的劍,卻不料被背後的殺手趁了先機,劍動,血濺,林意寒的手臂被劃出一道血口。鯤鵬見他處於劣勢,也不願再等,便俯身而下,扇動著自己的巨大翅膀,一陣狂風吹來,倒將十幾個殺手齊齊甩向了沙漠深處。
鯤鵬見殺手被他扇走,忙一個俯衝,將被風吹跑的林意寒接到了自己的後背上。林意寒趴在他身上,順手撫了撫他的毛發,鯤鵬全身一個哆嗦,便轉身往玉門關外飛去。
月明手中的茶杯突地炸裂,嚇得魏源趕緊跑過來詢問她是否燙傷,又命人請隨軍的大夫前來查看,弄得月明更加心煩氣躁。久不見意寒和鯤鵬回來,她便拉著魏源,“現在可能送我去玉門關?”
魏源自然是被她這番話嚇了一跳,忙雙手抱拳,說道:“嫂嫂可知玉門關是個什麽所在?精銳部隊尚且要全軍行動,嫂嫂一介女流,怎敵玉門風沙?況且將軍將你交付於我,若你有個閃失,我要如何交代?”
月明看了眼支離破碎的茶杯,不敢想象若此次林意寒出事,她往後會怎麽辦。月明見說服不了魏源,便自己披上鎧甲牽了馬便準備往玉門關方向前去。
突聞遠處一陣陣笛聲響起,低轉清脆,合著月色更覺得月兒。又見兩個身影從玉門關外往這邊走,月明忙翻下馬背,往兩人方向奔了過去。從軍營追過來的魏源,看著不遠處林意寒與月明抱在一起,便傻愣愣的笑了。
他想起,涼州城的林府中也有個讓人魂牽夢縈的女子,此次回去定要第一個見她。他不懂詩詞歌賦,不懂討女子歡心,他隻有一顆真心等著她發現。
鯤鵬見林意寒和月明兩人絲毫沒有要分開的意思,便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我一個大活人,你們好歹要顧忌一下嘛。”兩人這才慢慢分開。
月明見意寒手臂上的衣衫已經破裂,便知他受了傷。忙從懷中取出步搖,微微往空中一擲,藍色光芒匯聚到意寒的傷口處,月明雙手合十,口中喃喃念著咒語,瞬間傷口自愈。
身邊的鯤鵬見狀,也不忘打趣,“得,我就說你倆天生一對兒,一個負責受傷,一個負責治傷,挺好!”
月明衝他嘟了嘟嘴嘴,便跟著林意寒回了營地。
次日清晨,從涼州城趕來的糧草隊將軍用糧食送來,魏源正帶著副將清點各項物資。糧草隊中一個操著南方口音的將士看了看遠處坐在馬背上的林意寒,便說道:“林將軍這一路可還好?不是先帶著軍隊進玉門關嗎?這會子怎麽也在這裏?”
魏源也沒多想,便答道:“昨日黃昏時已經去過玉門關了,半夜時分又回來了,許是想等著我們一起出發吧,這樣也好,眾將士都有個照應。”
那人聽魏源如此說,忙點頭稱是。
皇城禦花園中,南文宇正逗著一隻鸚鵡,五彩翅膀的鸚鵡被南文宇逗得直喊:“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這鸚鵡原是琉璃宮中的張公公從民間帶回來的,本是想著教幾句話讓麗華太後歡心,哪裏想著這小家夥被下人調教得會說“陛下萬歲”。恰逢那日南文宇來琉璃宮請安,鸚鵡一句“陛下萬歲”逗樂了所有人,南文宇一時興起,便將這隻鸚鵡帶了回來。
正喂著鸚鵡吃食,從玉門關趕回來的將士前來稟報,“陛下,林意寒從玉門關安全撤回,現已與魏總督軍隊匯合,毫發無傷。”
南文宇眼中的寒氣越來越重,將士忙低頭叩首,嚇得身子微微顫抖。身後的鸚鵡卻有樣學樣,直呼著:“毫發無傷,毫發無傷。”
南文宇轉頭看著正叫得歡的鸚鵡,眼中的戾氣更重,“夏公公,命人將這個玩意兒用熱水煮熟,剝皮喂狗。”
說完便拂袖而去,夏公公忙命人取了裝鸚鵡的籠子往禦花園門外走去。
幽靜庭前有口枯井,是宮中丟棄死屍的地方,夏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往枯井處來,手中提著的籠子內,鸚鵡正撲騰著翅膀,仿佛感到了危險的來臨。
夏公公將籠子打開,看了眼羽毛豐滿的鸚鵡,無奈說道:“小家夥,你也別怪我們,俗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呀,就是個畜生,哪裏知道這禍從口出,來生投胎成個平凡人,再莫踏入皇城半步,好自為之吧。”
說完將鸚鵡交與身邊的小德子,小德子將鸚鵡翅膀掰折,丟入燒得滾燙的水中,水中鸚鵡撲騰了幾下,再沒有一絲氣息,夏公公搖了搖頭,往別處走去。小德子將鸚鵡連同籠子丟入枯井之中,又朝著枯井拜了拜,才跟著師傅往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