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被拒
大殿之上,南文宇坐在龍椅上,高高在上讓人由不得有半分質疑。月明的位置始終看不清他的麵容,他又像是刻意一般,始終未轉頭看珠簾。
“今日之事如此商定,清平姑姑,想必母後還有許多體己話要對您說,寡人就不耽誤你們了。”沒有絲毫商量,一言既出像是有千斤重量,壓得人喘不過氣。林夫人雖心中不悅,到底在麵前的是冥王朝陛下,隻得忍氣吞聲。
夏公公跟隨著南文宇往正華宮寢宮走去,走至林夫人身邊時,又朝她搖了搖頭,林夫人自知是夏公公勸他稍安勿躁,也向他點點頭。珠簾之後,麗華太後看著南文宇的背影,一直低頭沉思,還是身邊的月明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琉璃白瓷花瓶,才將她的神拉了回來。
麗華太後定了定神,對著殿下的林夫人和意寒說:“今日原就該高高興興,陛下興許最近受邊疆戰事困擾,內心難免憂慮,若有違禮儀之處,還要夫人和林大人莫見怪。”
林夫人早知太後如今也不能與當年同日而語,當年當今陛下南文宇尚繼位,她憑一己之力培養親信,幼帝繼位引發周邊國家對冥王朝虎視眈眈,她可親赴邊疆隻身外交,並用同族之人鏟除朝中逆臣,心狠手辣,被世人成為“蛇蠍美人”。如今年事稍高,也沒了往日的鋒利,性子也慢慢安靜下來。冥王朝十五年,又從鳳凰台搬出,從此入主琉璃殿,再不問朝堂之事。
今日之事怕是也在太後意料之外,便說道:“既國家有難在先,寒兒談論婚事卻不應該,還望太後莫怪才是,哪裏有我等怪罪之理。”
“既如此,那就移步琉璃殿,咱們好好熱鬧熱鬧。”
眾人從正華宮出來,由十幾個小宮女引路前往琉璃殿。意寒牽著月明的手走至最後,遠處的遙望閣上,南文宇背手望著月明漸行漸遠的背影,手中一朵蘭花剛剛綻放。
琉璃殿中,眾人坐於花園涼亭內,琉璃殿的花園雖比不得禦花園的馥鬱芬芳,滿園綠菊倒顯得安靜雅致。涼亭中間的石桌上,放著一碟菊花酥,茶杯裏是枸杞菊花茶,幾朵白色小菊隨著茶水的倒入,上下翻滾起來,再配上點點紅色枸杞,煞是好看。
月明方才在正華宮中時時提心吊膽,心裏繃著一根弦,如今好不容易從那裏擺脫出來,肚子不免覺得有些餓了。可眾人隻是坐在那裏,絲毫沒有要吃茶點的意思,看著明黃色的菊花酥,月明咽了咽口水。林意寒早看在眼裏,低頭笑了笑,便將一塊菊花酥放入她麵前的小碟中,月明感激的看了看他,便再等不及吃了起來。
眾人看著月明嬌憨的樣子,都心情大好。太後轉頭看林夫人沉默不語,定是對今日之事有些疑惑,又不好當麵說,她便對著林夫人說:“許是人老了,折騰一下倒覺得有些乏了,林夫人若願意便到我房裏說說話吧,留在這裏他們小輩也不自在。”
這番話正合林夫人的心意,遂跟著太後往寢宮中去。林意寒見母親和太後皆走遠,也不似剛才那般正正經經,忙將凳子往月明身邊緊了緊。此時的月明正朝著第四塊菊花酥發起進攻,林意寒看著她吃得急,又為她倒了杯茶,“又沒人跟你搶,吃這麽急幹什麽?”說完拿出手帕將她嘴角的酥末拭去。
“意寒,你嚐嚐,真的很好吃呢,想來這宮中的食物是人間頂好的,也不是平日裏輕易可以吃到的,你趕緊多吃兩塊。”說著就將手中的一塊酥往意寒嘴裏塞。
林意寒拗不過她,便拿過她手中的酥餅,“此刻吃這麽多,府中還準備著壽宴呢,都是從醉仙居請來的廚子,你可還吃得下?”
月明聽此說,忙將嘴中咬到一半的酥餅吐了出來,雖說這宮中糕點美味,卻又不想放過醉仙居的美食,這才掩了食欲。
林意寒見她吃得多,便牽著她的手,帶她逛逛花園消消食,一片綠菊正開在涼亭前麵,淡淡的清香隨著風慢慢傾入肺腑,月明閉上眼睛,想起了玉榭島上的玉蘭樹,不同的香味卻一樣沁人心脾,不知島上現在怎麽樣了,思雅還好嗎?
麗華太後寢宮,一扇琉璃窗將陽光分散成七種顏色,斑駁的灑在大廳的地麵上。巨大的漏刻記錄著時間的流逝。林夫人抿了抿手中的茶,朝著麗華太後問道:“恕我多心,今日大殿之上,宇兒對寒兒的婚事反應似有些不尋常。”
太後將手中的茶杯輕放在案幾上,低頭歎了口氣:“今日也怪我,原想著趁你壽辰,將寒兒的婚事定下來,一則想寒兒也老大不小該成家立業,二則……”
麗華太後頓了頓,林夫人便問道:“二則如何?”
“二則想斷了宇兒的念想。”見林夫人狐疑,太後又解釋道:“你知這麽些年我為宇兒的婚事操心不少,他卻始終不肯立後,那日卻突來我宮中,說喜歡了一位女子,那女子便是月明。”
林夫人大吃一驚,又不知南文宇何以認識月明,便又細問了,原是那日秋分時節一麵之緣,讓南文宇從此念念不忘,心中便有些著急,若南文宇用天子之命強搶月明,他們也是一絲辦法沒有。
太後看她一臉愁容,知她現在思慮著什麽,便寬慰道:“你且莫著急,宇兒雖為人刻薄冷漠了些,但對感情之事卻不含糊,若月明不願意,他定不會強來,隻是婚姻之事怕是要日後再商議了。況且有我這生母在,他即便有如此想法,我也不會同意,你且放寬心就是了。”
聽太後如此說,林夫人才稍稍放寬了心。起身告辭,太後隨她一同出了寢宮,寢宮之外的花園中,意寒與月明正追著一隻鳳尾蝶,意氣少年,天真少女,唯年輕是最美的風景。太後含笑著看著兩人嬉笑,想起多年前,她也曾擁有這般純真的情誼,若重來一次,她可以不要江山,不問富貴,隻求在如花的年華中執子之手,吟一首年少懵懂的詩。
出宮之時,夏公公從正華宮急急趕來,見到林夫人便送上一瓶春雨酒,並向夫人行禮道:“老奴身份低,也沒什麽好東西為夫人祝壽,且送來這春雨酒,還望能為夫人的壽宴盡興,那便是老奴的福氣了。”
林夫人忙扶起夏公公,夏公公遞酒之時,將一封信塞入她手中,林夫人將手中信封往袖中攏了攏,麵上不露出絲毫表情,“夏公公說的哪裏話,若不是公公繁忙,還想著請公公賞光去府中小酌一杯,若他日有機會,老身定好生感謝夏公公一番心意。”
夏公公忙搖了搖頭,又朝著林夫人的衣袖看了兩眼,“夜已至,夫人路上小心才是。”林夫人點點頭,便行禮告辭。
雖說今日陛下未曾批準林意寒與月明的婚事,多少也些落寞,但意寒素來受南文宇挑釁,也漸漸習慣,隻道是邊疆戰事南文宇不想他分心,也未曾往深裏想。月明本就不太了解凡間之事,又見意寒無絲毫異常,也隻道是無大事,便一心想著快點回府,去瞧瞧人間戲班。
眾人在林府前下轎,林夫人才剛出轎子,林府上空突然綻放出五光十色的煙花,紅紅綠綠,甚是好看。府門開啟,月白鯤鵬帶著眾人向林夫人拜壽,齊齊說道:“祝老夫人福澤安康。”
天上絢爛的煙花如同流行般劃過天際,林夫人笑意連連,忙叫眾人起身,又命雨蝶將賞錢打賞給下人,眾人擁著林夫人直往府中去。
大廳之外,三張楠木桌子已經擺好,主桌正中央是鯤鵬從北冥帶來的一盤蟠桃,嫣紅如碗口大小,與戲台上貼著的大紅壽字相得印彰。
眾人入座,戲台上演著麻姑獻壽,熱熱鬧鬧引得樹上本已入睡的小鳥也歡唱起來,直鬧到後半夜眾人才漸漸散去。
林夫人不勝酒力,被雨蝶扶入房中,鯤鵬嗜酒如命,也已經喝得不省人事。月明和意寒今日入宮,也有些疲憊,也紛紛回房,秋水伺候月明入睡,自己也回了房間休息。
月色如霜,將紅色的戲台鋪上了一層銀色,月明坐在戲台前麵,抬頭看了眼漫天星辰的夜空。遠處,林夫人從房中走出來,往戲台方向來。
“你叫我打聽的事情,我已經盡力。”林夫人將袖中的信封交與月白。
月白忙接過信封,迫不及待的將信封拆開,一張薄薄的宣紙從中飄落出來,落入地上,被風一吹,是一首詩:
露重月涼秋意濃,
更深曉風夜夜愁。
宮院深深深幾許,
中庭花落淚解憂。
月白俯身拾起宣紙,終是不得要領。林夫人見狀,將宣紙拿了過來,借著皎潔的月光,將詩句細細品讀,終究隻是一首深宮愁怨之詩,也瞧不出個究竟。但又想著夏公公若將此詩給與她,定有深意,便坐定下來,跟著月白細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