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深深
吉慶街上,月明與林夫人同乘一頂轎子,林意寒騎馬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看看後麵的轎子,臉上盡是笑意。
月明坐在林夫人旁邊,林夫人憐愛的拉起她的手,“再過些時日,等一切準備妥當,我就帶著意寒去提親。”轎窗的風輕輕吹進來,吹得月明鬢邊的碎發飄了起來,林夫人將碎發為她綰至耳後,“這麽好的孩子,我是盼著你早點嫁過來。”說完拍了拍月明的手。
月明聽如此說,心中也有些歡喜,麵上卻又有些不好意思,隻低頭不語。走了半個時辰,轎夫將轎子放穩,說道:“夫人、小姐皇城已到,可以下轎了。”
林夫人和月明整理了一下著裝和妝容,便由轎夫攙扶著下轎。朱紅色的宮牆,襯著宮牆上的綠色藤蔓更顯生機。雖說上次秋分時節,月明也曾隨意寒來過皇城,但夜間的皇城卻與白日不同。在陽光的照耀下,古老的城牆泛出微微的亮光,仿佛在對人說著自己的曆史故事。
林夫人已先走入城門,林意寒見月明還仰著頭看著城牆,便走到她身邊輕輕提醒她,時辰到了,該入宮了。月明覺得手心一暖,意寒已將她的手緊緊握住,“不用緊張也不用害怕,隻是去例行朝拜一番,很快就出宮了。”
月明將意寒的手捏得更緊了一些,她原本在鮫人族之中也算是年輕的,初入凡塵又不懂得凡人的規矩,素日裏又讀了意寒書房中的一些話本,都道是人間陛下皇帝是第一個不能惹的人,一個不留神便會被懲罰,又有冥王朝陛下下旨追殺鮫人族的事情在先,心中自然有些害怕。
意寒看她謹言慎行的,就知道她有些害怕,便在她耳邊說道:“等會兒隻消站在那裏便好,不用說話,我與母親自會打理一切。等出宮帶你去吃你最愛的桂花湯圓好不好?”
月明聽意寒這麽說,心中才稍稍安定下來。待他們走到正華宮時,月明卻突然肚子疼起來,微風吹得屋簷下的銅鈴響起,月明聽著覺得腹痛加重,方才還能強忍,現在卻實在難受,便輕輕跟意寒說了。意寒命一位小宮女帶著月明從小路繞到最近的合歡殿,想著在這裏借用一下西閣。
小宮女見月明進去,自己也不便在西閣邊等,便徑自到合歡殿外等候。這合歡殿本是與禦花園相連的一處賞景之地,所以通道眾多,月明從西閣出來,自然是找不到北了。又見剛才引路的宮女不在,瞬間就慌了神,隻得自己東走西走,卻往禦花園的方向去了。
步入禦花園,眼前花團錦簇,原先隻覺得林府的花園就夠美了,如今卻是比不上這宮裏的禦花園。腳邊開著大朵的牡丹花,芍藥也吐露出芬芳。月明流連其中,見遠處薔薇花長得有人那麽高,淡粉色的花朵開得甚是喜人便走了過去。
一人高的薔薇花在宮外也甚是少見,月明忍不住伸手摘了一朵,正聞著花香時,花叢後麵有個人影,月明繞至花叢之後,卻見一位身著黑色錦鯉朝服的公子正望著一朵蘭花發呆。低垂的頭,專注的眼神,仿佛思想已經飄到了花瓣上麵,竟沒發現月明的存在。
月明伸出一支手指,輕輕戳了戳那人的胳膊,才將他喚起,等他抬頭之時,月明有一絲驚訝,隨即便笑著說:“我還原想著是誰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竟沒想到是公子,多日不見,可好?”
南文宇見一身藍色朝服的月明,心中也是一驚,日夜思念之人就這麽悄然出現在眼前,周圍芬芳馥鬱,就像是在夢裏一般。
月明見他怔怔的,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倒逗笑了南文宇。今日朝上與眾臣爭執積累的怒氣,在這一刻突然就煙消雲散了。
回過神來,才想起問一下她如何進了禦花園,月明癟癟嘴,“原是來合歡殿的,引路的宮女不知去哪裏,我便一人找出處,可未曾想這合歡殿出口甚多,想來宮中皇帝就喜歡故弄玄虛,難為我初入宮的人,倒想是鬼打牆一般了。”
“敢問姑娘現在要去哪裏?”南文宇問道。
“我也不知我從哪裏來,隻記得那裏兩邊各站了一排人,宮殿頂部是紅色琉璃瓦,屋簷邊角掛著兩隻銅鈴,你可知怎麽走?”
南文宇知她今日定是與林夫人同來受封的,又聽她如此描述,那定是正華宮無疑。便指了指南邊說道:“你且沿著這條小路走,遇到一棵合歡樹再往南走就是了。”
月明正要道謝,南文宇卻搶先說道:“當日一別,雨楹時常問我何時才能見你。”
月明怔了怔想起那個人小鬼大的小姑娘,嘴角輕輕泛起一抹微笑,“近日來忙忙碌碌倒是忘了這個小家夥,明日晌午酔仙居相聚如何?”
南文宇一直都等著這句話,連連答應。許是耽誤的時間太長,那個引路的小宮女便折回來尋她,跟她一起過來的還有夏公公,月明見夏公公年齡較長,服裝又與其他太監不同,便知他級別較高,月明對他微微欠了欠身,算是行禮,便跟著小宮女出了合歡殿。
禦花園中,南文宇看著月明離開的地方佇立良久,夏公公見時辰已到,便彎腰行至南文宇身邊,“陛下,時辰就要到了。”
正華宮外,林夫人和林意寒遙望著合歡殿方向,心中難免有些擔憂,月明進宮少,又怕宮女照顧不周闖入了禁區,遭遇不必要的麻煩,正不知道怎麽辦時,月明卻由剛才的小宮女帶路,款步朝正華宮走來。
林意寒忙往前跑了兩步,見月明無恙,心中總算放心下來,牽起月明,在她耳邊說:“以後定不能讓你一人行動了,說不定哪天就回不來了。”月明聽他這番話,心裏一股暖意湧了上來。低頭淺笑,任由意寒牽著她往前走。
林夫人見她回來,也放了心,眼瞧著時間差不多,便帶著他們款步登上正華宮前的台階。朝服似有點長,月明輕輕牽起裙角,心中不免對這皇帝居住的地方產生了深深好奇。款步登著台階,正華宮三個燙金草書越來越清晰。待行至正華宮宮門之處時,卻突見方才在禦花園遇到的夏公公。
夏公公將拂塵往左手一搭,欠著身子對林夫人說:“老奴給夫人請安,祝夫人萬壽無疆。”
林夫人忙扶他起來,道謝之後,又由他帶著眾人往正華宮大殿走去。待入大殿之時,夏公公清了清嗓子說:“夫人且在此等候片刻,陛下方才外出,想來是在更衣。”
林夫人點頭應許,夏公公稍稍行了個禮便走入大殿。未等片刻,大殿中傳出宣旨的聲音,“宣林氏,林禦林使及家眷進殿。”
三人款步入內,見大殿中的龍椅上坐著冥王朝天子,旁邊的珠簾後是當朝太後。林夫人跪於前麵,意寒和月明跪在她身後,隻聽林夫人道:“林氏清平攜家眷前來受封,謝陛下太後垂憐。”
大殿之上,南文宇的聲音雄厚卻又帶有一絲絲冷漠,“諸位平身,今日乃清平姑姑壽辰,依照冥王朝慣例本該由宮內準備好賞賜才是,隻是清平姑姑多年不曾入宮,今年又未曾告知,賞賜怕是內庭也未準備,還望姑姑莫怪。”
原本受封接賞是尋常宮中禮儀,即使無故不曾入宮覲見,賞賜也應該是每年由內庭準備好,定不會有不準備之理。林夫人麵上不露聲色,心中卻知南文宇成心要與林府作對。
“陛下乃一國之君,君無戲言,陛下的話老身怎敢怪罪。”一句話中,將南文宇定為一國之君,再次消除他對林府的顧慮,二來又說明若南文宇在賞賜之事上失信,倒是君王的不是。一語雙關竟弄得南文宇無話可說。
珠簾之後,麗華太後見氣氛有些不對,便出來圓場,“哀家與清平也多年未見了,今日難得進宮,若府內無事,就帶著家眷來琉璃殿小坐可好?”
林夫人知麗華太後出來解圍,便也不好摸了她的麵子,答應下來。月明跪在林夫人身後,一直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太後見她小小的一個人跪在那裏,便對她說:“你可是林家寒兒的媳婦,快上來,讓哀家好生瞧瞧。”
這麽一說,也不由得月明百般擔憂,隻得硬著頭皮登上了金鑾台階,剛才跪於低下,她一直低著頭,未曾看清陛下的臉,如今登上金鑾,他卻又背對著她,還是沒瞧個分明,卻看他身形,又覺得在哪裏見過,又一時想不起來。
行至珠簾前,麗華太後瞧了她一雙清澈的眼睛,又見她一身蘭色朝服突顯出安靜淡雅的氣質,心中便為林意寒高興,便說道:“如此甚好,清平,你比哀家有福氣,這般標致的兒媳再上哪裏尋?今日你既將他們帶來,哀家便許個吉日,將婚事操辦一下吧?”又轉至南文宇,說:“陛下,你意下如何?”
南文宇心中似乎有根弦撥動了一下,眾人皆等著他的回答,思考片刻,他朝著林意寒說:“如今冥王朝邊疆戰事不斷,身為本朝武將,應在此時為國效力,而不是成家娶妻,林愛卿你的意思呢?”
雖是詢問,語氣卻容不得半點拒絕,林意寒望向南文宇,眼中充滿著複雜的感情,“朝中之事,末將定盡心盡力。”
一絲邪魅的笑出現在南文宇身上,林夫人還欲說些什麽,南文宇身邊的夏公公卻向她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