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第十六章:入宮
聽到塤聲,方才那隻受傷的紅狐從床底緩緩走了出來。
我朝他招招手:“你過來。”
那隻紅狐歪了歪腦袋,緩緩抬起爪子朝我走來,我蹲下身將它抱起,它一身紅毛,與鮮血的顏色一致,瞧了許久才發現傷口是在後腿上。
我抱著它來到衣櫃前,將放在衣櫃頂端的藥箱拿了下來,打開藥箱,裏麵的藥早已發黴腐爛,隻怕那潔白的紗布上麵也藏滿了細菌。
我取了紗布,將小狐狸放在桌上,對他說:“我去把紗布洗一下,在這裏乖乖等我。”
小狐狸有靈性的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答應了,可是當我洗好紗布回來的時候,室內空空如也,哪裏有什麽狐狸的蹤影?
我頹然的扔掉手中洗好的紗布,故人一個個離去,這小狐狸竟然也不願留在我的身邊。
當晚,我於梅花樹下,雪地中眠。
這身子,無論我如何糟蹋,都再無人嗔罵,毫無意外的,我發起了高燒,迷迷糊糊之中,雪一直下。
忽地,一片血紅的梅花隨著凜冽的寒風落到了我的臉上。
“咦?”我有些奇怪,這梅花怎滴是暖的?
等我終於清醒一些看清眼前的“梅花”竟然是那隻溜掉的紅狐,難免有幾分驚喜,我抬手撓著它毛茸茸的腦袋,輕笑。
“小狐狸,我給你取個名字好嗎?就叫梅……梅花!”
北風不再嗚咽的時候,雪花不再曼舞的時候,我的燒退了,我抱著“梅花”下山了。
長平城內依舊繁華,人來人往,熙攘不絕,皇城依舊威嚴肅穆,在無數的風雲翻湧之中傲然挺立,陽光灑在燦瓦之上,泛出金色的光芒,誘惑人心。
我朝皇城走去,被守城的門衛兵攔下。
“煩請兩位通報,民女姬氏偶獲烈焰靈狐,欲進獻陛下。”
“梅花”從懷中鑽出來,靈氣十足的晃動著小腦袋,霎是可愛,它通體紅色,沒有一根雜毛,真如烈焰一般。
兩個門衛兵相視一眼,其中一個道:“你等著。”說完便轉身去請示守城的頭領。
日頭一點點西移,從正午到黃昏,他們一級級的請示,我便站在皇城外一動不動地等著,直到傍晚天空又飄起細小的雪花,才有一個守將領著一個太監走了出來。
年邁的太監來到的麵前,盛氣淩人的說道:“那個要進獻火狐的人就是你?”
我微微頷首以作回應。
“把狐狸給我,你可以走了。”老太監說著就伸手欲奪我手中奪走“梅花”
“梅花”扭動著身子不安的往我懷中鑽,我抓住它,輕聲說道:“別怕,我很快回來接你的。”我將“梅花”交給老太監。
老太監接過梅花後,我說道:“我住在慶元大街梅花弄(此處讀long四聲)。”
老太監微微一滯,想是對我說這一句頗為不解,當他開口想要再問什麽的時候,我已轉身離去。慕容澈見過“梅花”,他會認得它的。
夜幕降臨,燈火初上。
慶元大街處在長平城的市中,夜晚才最是熱鬧的時候,酒肆勾欄,掛滿了燈籠,將整條街都照的猶如白晝。
我駐足站在熙攘的人…流中,抬頭看著左側燈火通明的百媚閣,花枝招展的賣笑女子,滿麵春光的香客,人們對於酒色的欲…望,根植在人性深處,曆經多少代都不曾改變。
“百媚閣”三個草書大字猶如龍飛鳳舞,秀氣婉約之中不失一分英氣,是當初我親手所題。
我轉身走了進去。
剛剛進門,便有龜奴上前擋住了路:“不好意思這位夫人,我們百媚閣不接待女客。”
“叫老鴇來見我。”
龜奴有些為難的笑道:“嗬嗬……這位夫人……”
“怎麽了?”就在此時,一個打扮鮮豔的中年婦人捏著手帕婀娜地走了過來,她抬眸打量了我一眼。
我也瞧了她一眼,隻不過看的不是臉,而是手。她右手的中指上帶著一枚鏤刻了六瓣雪的銀戒,這戒指,是飄雪閣身份的象征。
“飄花零落媚姿色,雪舞九天灑無疆。”
老鴇聽到我的話後,臉色變得恭敬起來,抬手做引:“夫人請隨我來。”
我跟著老鴇往後堂走去,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模樣,隻有院中那顆梅樹長得更粗壯了,枝頭開著燦爛的紅花。
原本這院中還有一株臘梅的,可對那嫩黃的花朵兒,我實在喜不起來,便令人砍了,在原來的位置上栽了一棵梧桐,冬寒飄雪,那顆梧桐的枯枝之上,堆滿了白色的雪。
我隨老鴇進了後堂的一間會客雅間,關上門後老鴇神色認真的問道:“不知道夫人找我飄雪閣有何事?”
“將近幾十年飄雪閣與朝中的資料全部給我。”
老鴇變了臉色:“夫人所要的,我們是不賣的。”
“誰說我要買了?”我抬眸釋放出神眸,黑色的瞳眸逐漸變為紅色繼而轉紫。
隨著我眼睛眸色的變化,老鴇的臉色也變化著,最後倏地跪拜在地:“屬下畫扇參見閣主。”
當年離開飄雪閣之時,媚姨曾經問我,若百年後,飄雪閣後人該如何識我?我隨口說道,當他們記住一個眼睛會變色的女人就行了。
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回來,也就未將那戲言當真,不曾想,他們竟真還記得。
隨後幾天,畫扇將我要的資料全部交給我,並通知了散落各地的飄雪閣頭領,我令她將無雙閣閣主請來,誰知畫扇竟告訴我,在王智平死後,無雙閣便交給了太後冰顏,冰顏去世後,又交給了當今皇帝慕容澈。
無雙閣這把刀已不再像當初那樣鋒利。所以即使慕容澈有無雙閣在側,華國仍舊風雲四起,江山動亂。
我重新回到了梅花弄,院子裏,沒有了飄零,沒有了媚姨,沒有了阿龍,沒有了老猴子,異常的冷清,冷清的讓人發瘋。
第五天的時候,官兵敲開了院門,我剛從房中走出來,“梅花”就從外竄進來迫不及待的竄進了我的懷裏。
仍舊是那日的老太監,臉上沒有了當日的囂張神色,他恭謹地立在院中,說道:“皇上有旨,請夫人隨老奴入宮。”
“請公公稍候片刻。”
我轉身朝百媚閣走去,喚來了畫扇,簡單的交代了幾句,來不及見那從各地趕來的飄雪閣十二月,便坐上轎攆入宮了。
世事變遷,在諸多變化之中,皇宮是變化最少的一個,宮殿樓閣,一如當初。
慕容澈安排我住在吟霜苑,我拒絕了:“我要住鳳梧宮。”
“那是皇後的寢殿。”對此無禮的要求,慕容澈很是生氣。
我淡淡說道:“讓皇後去住太後的永和宮。”
“不行。”慕容澈拒絕道,“這簡直就是在胡鬧,你若不住吟霜苑,便出宮好了,麵對如今形式,朕尚且無力應對,你一女子又怎會擁有扭轉乾坤之力,你若嫌棄吟霜苑不好,離宮便是。”
麵對慕容澈的怒火,我並不害怕,輕輕揚起一個笑容,淡然說道:“如果你想要我留在宮中幫你保住皇位,就讓我去鳳梧宮,這華國皇宮,我隻住鳳梧宮。”
說完後,我抬腳便要離開,“梅花”卻跳下來攔住了我的去路,兩隻小爪子在胸前晃了晃,像是在作揖祈求我留下。
身後的慕容澈笑了,他見到“梅花”後對他喜歡的緊,取名“火火”,整日好吃的好喝喂它,此刻,也多了幾分把握:“火火已經吃慣了禦膳房的山珍海味,不會跟你走了。”
我毫不在意的笑笑:“我若走了,也不會再回頭幫你。”
管你是不是姓慕容,管你是誰的子孫,我愛的隻是慕容離一人,在乎的僅是我兒慕容琛。
慕容離從未深愛過這片土地,這片河山,這萬裏江山於他的意義不過是一場成全,成全了他的霸業和雄心,可這一切,並不是他所執著的歸宿。
琛兒仁心,深愛百姓,但這蒼生的生死,對我和慕容離而言,不過是操縱大局的棋子,可保,可棄。
江山一盤棋,要的隻是勝利,至於勝後棋盤如何,上麵的棋子如何,誰在意呢?
既然不在意,便沒有依戀,我昂首離去,不帶一絲的猶疑。
“皇上,求您快去追啊!”一個曾經伺候過冰顏的老麽麽在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過來,她看到我要離去,很是痛心疾首的勸說道,“皇上,皇太後的話都是有道理的,不能讓她走,您快去追啊!”
慕容澈心存疑惑,一動不動。
“那枝梅花簪,是當年武成帝送與季皇後的。”情急之下,老麽麽脫口而出,“皇上,求您快去把人追回來。”
當日嘉山木屋之中,我曾對慕容澈說這梅花簪是我的,如今聽到老麽麽說這梅花簪是慕容離送與當年的我的,慕容澈終於動容,他快步走來攔在了我的麵前:“你真是這梅花簪的主人?”
我抬眸看著他年輕的臉龐,緩緩開口:“要我幫你,無需知道我是誰。”
慕容澈注視我良久,終於做了決定:“好,朕給你鳳梧宮,也會給你留在宮中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