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美元
傑克帶著林庸，開始了緊湊的‘遊擊’式乞討，每次都能找到人群最集中的管製區域就地行乞，隻要其他流浪漢或者警察過來驅趕占位，兩人總是在別人前腳到來之際，立刻後腳逃離。Ω筆Ω趣『閣 ． 隨著小盒子裏的鈔票零錢不斷增多，林庸和傑克穿越過五六個街區，時間也已經來到了中午時分。
“太棒了，蘭尼，你真是我的福星！”傑克攥著大把大把的舊鈔票，臉上樂開了花，走路都帶著蹦跳的節奏。
“找個隱蔽點的地方，看看今天的戰果。”林庸和傑克鑽到一個小巷子裏，翻開錢一張一張地數著，由於他們手裏的大多是硬幣和零錢，攢起來一大把，數起來都挺費勁。
傑克笑得合不攏嘴：“我的天！你知道我們一早上得到了多少嗎？整整四百七十六美元八十美分！這樣下來……天呐！一個月我們最起碼能賺一萬五千元！”
林庸也跟著笑了笑，不知為何，能給這落魄的流浪漢帶來些希望和快樂，自己也變得輕盈起來：
“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在旁邊的小店裏吃點東西。”
傑克一臉失望：“今天就這樣了嗎？”卻又立刻恢複了笑容：“哈哈，反正已經盆滿缽滿了！想吃什麽，我已經三個月沒進過店裏吃東西了，今天我要吃牛排！”
傑克將林庸背起來進到店裏，店裏人不多，大多是些四五十歲的老漢，看著二人的邋遢模樣，不屑地別過臉去，仿佛多看他們一眼，自己身上都會變得肮髒一般。
二人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個臀圍大於身高的女性服務員，拿著菜單走到兩人身邊，眼裏揉了些厭惡：“不要弄髒地板，不能大聲喧嘩！吃點什麽？外帶嗎？”
傑克趾高氣昂，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外帶，我要咖啡，牛排！在這裏吃。”
林庸看著傑克的樣子感到好笑，溫和地對服務員說道：“對不起，請原諒我們不幸的外貌給您店裏帶來的不便。我要四份火腿雞蛋三明治，一份牛排，兩份意大利麵，兩分小麵包，一杯橙汁，再來一點沙拉。不外帶，在這裏吃。”
服務員皺了皺眉：“一共七十七美元五十美分……請現在付錢。”
傑克十分惱怒：“你認為我們會跑嗎？”
林庸安撫傑克搶過他的話對服務員一笑：“你看看我的樣子，想跑能跑到那裏去？好了，這裏是八十美元，剩下的兩點五美元當作您的小費，我再給你五美元，麻煩你在十分鍾之內將菜上齊可以嗎？”
服務員對於林庸的禮貌感到意外，接過錢來數了數，第一次對二人綻開了笑容：“稍等。”說完便走到廚房報菜了。
傑克悄聲說道：“你瘋了？點這麽多幹什麽？你要是吃不完……我吃！”
林庸哭笑不得：“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
菜果然很快就上齊了，滿滿一大桌子看起來還挺豐盛。林庸二話不說，抓起一個三明治就往嘴大口大口地送，不消五口，整個三明治就全部進到了他的肚子裏。然後灌了半杯橙汁後，再次拿起一個三明治啃起來。
傑克原本還想慢條斯理擺擺樣子，結果看著林庸狼吞虎咽的模樣直接傻了，餐巾一扯，本性暴露，不理會周圍人的眼光，叉起牛排就啃了起來。
傑克吧唧著嘴出完牛排，甚至還悄悄將胡椒汁都嘬了個幹淨，意猶未盡地看著林庸繼續吃著，眼巴巴地問：“你……吃的完嗎？”
林庸搖搖頭，一努嘴點了點麵前的大餐：“看著我幹什麽？繼續吃吧！不夠了再點！”
傑克毫不猶豫抓起一個牛油麵包來繼續吃，看起來又心疼又開心，吃著吃著，竟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喂！你惡不惡心，鼻涕都落碗裏了！”林庸打趣到。
“不~！我是覺得好吃！嗚嗚！好吃！”傑克邊吃邊哭，嘴角卻是笑著的。
其實林庸深知這傑克已經落魄到極致，無人關心受人欺負，本就懦弱無能，更不可能將好不容易得來的財富，花在這並不算奢侈的餐廳裏。畏畏縮縮，怎麽能夠吃得飽！
“喂，你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什麽非得當個流浪漢？”林庸邊吃邊問。
傑克看著窗外目光遙遠：“我從前……不管你信不信，我可是個大學生，在學校裏還是四分衛。後來和朋友一起在波士頓開了一家租車行，認識了潔米，有一個孩子，名字叫卡羅拉……可是我的朋友，認為租車行連年虧損，便開始……販毒，我一開始很反對，但後來勸不動他們，隻好任由他們去做。
然而他們畢竟資金有限，初期隻是跑腿的，第一二次沒什麽問題，還小賺了一筆，到了第三次，我實在忍不住跟著他們參與，接著……
遇到了黑吃黑……
我的兩個朋友當時就失蹤了，我相信現在他們屍體也已經被衝到大西洋裏。可是大毒販的貨根本沒有找到，有一次他們來車行裏威逼我，我報了警，之後一個星期，我所有的車都被割花放氣。我準備離開波士頓的時候，前往車行帶上最後的現金，剛來到家，看到的卻是熊熊的烈火。我的妻子、孩子……嗚嗚……都在裏麵！
我當時無法報仇，真想一死了之！那些車的修理費就是一個天文數字！原本就已經負債累累，跟警察合作我提供不了任何線索，而且還會因為販毒而坐牢！如果你不信，你現在都還能在警局的通緝名單上找到我的名字。不光是警察，那些毒販也在滿世界找我，整個波士頓都沒了我的容身之處。
我心如死灰，準備好手槍子彈，在酒吧裏喝了個爛醉，當我離開酒吧蹲在巷子口決心自殺的時候。一個老婦人彎腰竟然丟給我了十美元！你不會相信，我當時看到這錢後，一下子清醒過來，卻沒有感到一絲的屈辱，隻感覺自己像一隻狗，剩下的除了悲痛之外，剩下的是無盡的恐懼……
我他媽怕死！
我用這十美元買了第二隻酒。心中隻想，第二天酒喝完了就結束生命。然而你不會想到，這就是奇妙的命運，第二天，我在街邊剛睡醒起來，麵前又是十多美元的零錢……
這就是我的第三隻酒，然後又有了第四隻酒……
我就這樣等著，等待著有一天當這個世界不再向我丟錢的時候……
我就了結我自己。”
當傑克說完自己的故事，林庸也已經將所有的食物吃完。隨手用餐巾擦了擦嘴：
“你流浪了幾年了？”
“九年。”
“你還想死嗎？”
“不瞞你說，我根本不去想。因為我現在我活得很簡單，連吃的喝的住的都聽天由命，反而輕鬆很多。當一個人不抱任何希望，也就沒有了失望。擁有了，就很快樂。至於死……我選擇交給這個世界。”
林庸突然專注地盯著傑克的雙眼，深邃的眸光中透著真摯：“對不起。”
傑克淡淡一笑：“你有什麽好對不起的？”
林庸表情再鄭重了幾分：“不，你沒有聽懂我的話，我說，對不起！”
傑克嘴角抽了抽：“你並沒有什麽對不起我！別再說了！”
“對不起……”
傑克聲音開始顫抖：“我叫你別說了！你這個混蛋！”
“傑克，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傑克的已經帶著哭腔：
“我不需要對不起！我要我的妻子！我要我的卡羅拉！！我要我的生活！你知道嗎？我不要什麽狗屁對不起！我已經是一個死人！！！”
“我們都會死，但我不希望你帶著絕望死去。你知道嗎，當我現你真的等了我一天之後，我便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沒有死。他還活著！他是個好人！或許這個世界已經折斷了你的背骨，可這就是這個世界所擅長的事，它會摧毀你、擠壓你、煆燒你！你不能讓他得逞，你要認真地活著！因為這個世界給了你十美元，縱然你見過他最殘忍的一麵，但你可曾見過它的善良消失！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心中的那一點點期盼和希望，將成為這個世界的脊梁！你曾經擁有的，不應該讓你變得脆弱，而應該讓你變得強大。”
傑克涕淚橫流，聽完林庸的話後嚎啕大哭！
“哭什麽哭！還有客人正在吃飯！”服務員大聲喊道。
傑克一抽一抽壓住哭腔：“剛才有一瞬間我真的認為，你就是我的上帝。”
林庸笑道：“我一直在你背後，夥計！”
傑克擦著眼淚笑了兩聲：“那我該怎麽做？”
林庸接著說道：“這就是一個複雜的問題了，待會兒我會睡過去，你在保證我安全的情況下做幾件事。
第一，買一副輪椅。
第二，買一副白色的隱形眼鏡。
第三，買一本聖經和十字架吊墜。
這些都必須在下午完成，別買太好的，這幾樣加起來最多不過一百五十美元。也不用擔心錢，這些東西我們會十倍百倍地賺回來，明天我醒來的時候我就必須看到。能做得到嗎？”
傑克懵懵地點點頭：“呃……你敢才說你待會兒要睡覺，你什麽時候睡？”
林庸側身一倒：“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