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輪回者們
一隻纏著淡淡尼古丁味的手，伸到方雨橫麵前，拽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拉出電梯間。
這隻手力量大得可怕，但它的主人看起來並沒有惡意。
方雨橫索性也就任由他施為。
他一邊拽著方雨橫，一邊朝著另一個方向大喊：“隊長！找到新人了！”
“那就帶走！”另一個聲音，不知從何處遠遠傳來。
電梯外，是一片赤色的霞光，四周圍繞著不少建築物。它們大多三四層那麽高，但是都破舊不堪，仿佛已廢棄了很久。
借著霞光，方雨橫看清了自己麵前的人。
這是一個金色頭發的年輕人，一件黑色的戰術背心套著白體恤，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耳朵上掛了耳環，結實的臂膀上紋了黑色的圖案。
整個人看上去，介於陽光少年與朋克青年之間。
“……這裏馬上就要入夜了，我們五分鍾之內啟程！”
遠處的聲音繼續傳來，隊長從一堆建築物後麵探出頭來，打量了一會兒方雨橫，然後朝他們揮手，示意他們趕快過來。
旋即，轟鳴聲炸響。
從隊長身後，一個龐大的飛行物騰空而起，轉動著螺旋槳，顫顫巍巍地懸停在半空——那是一架運輸直升機！
與正常的直升機不同，這架直升機的機身上，充斥著另類的混搭風格。
它的主體是深藍色的金屬塗裝，但在不少地方，又像是打補丁一樣，釘著許多木製構件，甚至一整條機尾，連帶著機尾上的螺旋槳，都是木製的。
它有兩片機翼，一片與機身緊緊相連，和機身一樣呈深藍色。
但另一片機翼卻風格迥異，仿佛由生物的骨骼拚起來似的，搖搖欲墜地粘連在機身上。兩者連接的地方，甚至還貼著膠帶。
看見遠處的直升機，金發青年嘿嘿一笑，轉向方雨橫，問道：
“準備好趕路了嗎？”
方雨橫怔了怔，還沒開口，就忽然感到自己被托了起來，眼前一陣騰雲駕霧。
回過神來時，方雨橫發現，金發青年已經拽著自己，躍上了半空。
他輕巧地落在一座建築物頂上，助跑一陣，又接著躍起，跳到另一座建築物上，然後繼續奔跑。
自己的體重再加上方雨橫的重量，他竟然可以一躍近十米高。
就用這種跑酷似的的動作，金發青年帶著方雨橫，不斷地在建築物上方穿行，朝著懸停在空中的直升機趕去。
隨著他們離直升機越來越近，四周竟又出現了幾個身影。
他們之中，有的和金發青年一樣，穿行在建築物的頂部，有的則在地麵上，沿著街道奔跑。
但他們的路線，最終都匯聚到一個地方——那架懸停在空中的直升機。
“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快速移動的途中，金發青年突然開口問到。
“海嘯？寒流？大地震？還是核戰爭？”
聽到這些災難級的事件，方雨橫不禁挑了挑眉毛，想到自己可憐兮兮的死亡方式，心裏不由得生出了一股自卑之感。
“我是被人刺死的。”方雨橫如實回答到。
“咦？”沒想到，金發青年聽到這話，反而回過頭來，訝異地看了一眼方雨橫。
“我從來沒聽說過你這種情況……”
說著，他從一座三層的樓房上跳下，似乎使用了某種技巧，輕輕地，穩穩地落在了地麵上。
“看來，你得和我們隊長聊聊了。”
看著兩側飛馳的街道，方雨橫想了一會兒，又接著問道：“這個地方，究竟是怎麽回事？”
金發青年微微頷首，但隻是繼續往前奔跑，沒有立即回應，像是在組織語言。
……
“這個宇宙裏，存在著大世界和小世界的概念……”
不多時，金發青年開口道：
“整個大世界中，是無數的小世界，我們就生活在各自的小世界裏。你剛剛經曆的輪回世界，也是小世界之一。”
“在大世界誕生之後，經曆了無數歲月，然後，它開始走向毀滅。大世界中的小世界，也一個個迎來了末日。”
“你應該和我們一樣，是輪回者。”
“但你來到這裏的原因，卻和我們完全不同。”
“就我所知，來到這裏的輪回者，原因都是相似的——我們原本所在的小世界，毀滅了。”
“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大世界，為了拯救深陷末日的小世界，我們遵循著事相支配係統的指引……”
“聚集在這裏，守望著這裏。”
說到最後，金發青年的聲音變得飄渺而崇敬。
方雨橫卻皺起眉頭，思考著自己的情況，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
他努力回憶著，自己進入輪回前的景象，那種別扭怪異的感覺，不由得又浮上了心頭。
不斷閃回的記憶片段，而邊呢喃的空明女聲，莫名熟悉的神秘女孩。
如果說，他的被刺身亡，真的隻是一個精心設計好的假象。那麽，這些與常理相悖的幻覺或者幻聽，也許才是指向真實的指示牌。
方雨橫繼續問道：“小世界的毀滅，都是以什麽樣的方式進行的。被怪物吞噬嗎？還是……”
“不是的。就像我剛剛問你的一樣，小世界的毀滅，會以符合常理的方式，再正常不過地進行。”
金發青年回答到。
“你還沒有明白，這些世界的毀滅，並非是外力所驅。
這種毀滅，是和人一樣的。
人會衰老，世界也會，當歲月流逝，世界的構造中，某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會一點點分崩離析，隨著這些東西的毀壞，世界也就自然而然地走向了滅亡。”
方雨橫抬起頭，看向了遠方的夕陽，繼續問道：
“所以，世界毀滅時，既不會有怪物，也不會有超乎常理的異常現象嗎，對？”
輕輕搖了搖頭，金發青年有些遲疑地說道：
“那也不盡然……你說的常理，和世界的常理，有時候是不一樣的。超乎“你的”常理的東西，也許依然是在世界的常理之內的……”
方雨橫沉思著，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但他又立刻意識到，金發青年正帶著自己一路飛奔，根本看不到自己動作。
此時，直升機已近乎在方雨橫的眼前了，螺旋槳的聲音震耳欲聾，一陣陣氣流刮過，掀起頭發和衣擺。
和他們一起，朝著直升機趕來的其他身影，已經紛紛躍進了機艙裏，飛機的高度也開始一點點爬升。
一個人影又從飛機裏探出頭來，朝著他們高聲呼喊：“喂！快一點呀！”
那人逆著光，方雨橫沒能看清他的臉。
不過，方雨橫聽出來了，這是隊長的聲音。聲音既說不上低沉敦厚，也談不上清脆悅耳，而是一種像風一樣，輕飄飄的中性嗓音，連男還是女都很難分清。
這時，金發青年忽然把身子一橫，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後停下了腳步。
“接下來，如果你還有其他問題，就去問他……問那位隊長吧，他可是掌握著不少輪回空間的秘辛。”
他轉過頭來，朝方雨橫笑著說道：“那麽現在，你可得抓緊了。”
接著，他緩緩屈膝，一點點伏下身子，仿佛要把全身的力量壓進地下。而後，隨著身體壓低到極致，下一秒，他低喝一聲，猛然躍起！
方雨橫隻感到眼前一花，劇烈的氣旋一陣陣裹挾而來，他差點脫手飛出。
再睜開眼時，他已經落進了機艙裏。
而那位隊長，正站在他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