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貫徹始終的神諭
來人叼著一個甜甜圈，走進路燈的照明範圍裏，露出一身乘警的製服。
方雨橫瞪大了眼睛，呼吸漸快，看著那人大腹便便的模樣，他努力搜尋腦海中的一切線索，以嚐試解釋現在的狀況……
這個叼著甜甜圈的男人，赫然是方雨橫降臨輪回世界之後，與他產生聯係的第一個人——
地鐵係統安保員：雷蒙德。
-
“紐約地鐵係統，安保員雷蒙德，你隻有三十秒回答我的問題。不答，你死！答錯，你死！懂嗎？”
……
雷蒙德忍住咳嗽的衝動，剛思索了幾秒，就發現架在自己喉嚨上的警棍開始緩緩收緊。
……
雷蒙德剛念了三個數字，方雨橫就按著他的腦袋猛地撞向地板，接著又朝他的後腦補上了一記警棍。
……
看著這張臃腫肥胖的臉，很快，方雨橫就想到了答案。
“所以，你到底是什麽……東西？”方雨橫試探著問到。
雷蒙德卻沒立刻回答，而是樂嗬嗬地咬了口甜甜圈，饒有趣味地，邊嚼邊看著方雨橫。
“小子，想來一口嗎？”
“……”
方雨橫一言不發，盯著雷蒙德的鼻梁，一點點握緊拳頭。
雷蒙德歎了口氣，食物被牙齒攪拌著，發出嘟囔不清的聲音：“既然你已經有答案了，幹嘛不說出來呢？”
聽到這話，方雨橫悚然一驚，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個念頭……
雷蒙德卻先他一步，補上一句：“放心，我不會讀心術。”
正準備說出來的話，便僵在了方雨橫的喉嚨裏。
雷蒙德接著說道：“我隻是能夠看見，你看不見的，還有看得不夠深的地方。我們的時間很緊張，不如就先跳過，那些顯而易見的部分，直接進入正題吧？”
雨後清澈的風吹過，帶著潮濕的氣味，拂過方雨橫額前細碎的劉海。他抬手理了理頭發，又下意識地想要扶墨鏡，觸到鼻尖才想起，自己從來不戴墨鏡。
放下手臂，方雨橫深吸一口氣，重新整理了思路，說道：
“你就是先知。”
“我以為你早就弄明白了。”
先知對此不以為意，又啃了一口甜甜圈，接著說：
“你完全可以再深入一些。”
“……所以，你從一開始就是地鐵安保員？”
“當然不是，我隻是借用了，這張你比較熟悉的臉而已。”
喉結滾動，先知咽下嘴裏的甜甜圈，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不過，這並不是說，我當時不在那兒。”
“這樣的話，我猜，你不是人類，而是程序，是母體的一部分，是除了特工之外的，另一種控製係統。”
“很好，小子，你快要說到點子上了。”
“你為什麽來這裏？”
“和你一樣的理由。”
“……你似乎在幫助人類？可你又欺騙了他們？”
“幫助有時候可以成為傷害，欺騙有時候可以成為拯救。
我在做什麽並不重要，小子，重要的是，我所做的每一件事，所有的原因都是一樣的：我們在這個地方，做我們該做的事。”
“那麽，什麽是該做的事呢？”
“為什麽不問問你自己呢？”
方雨橫蹙眉，不解地望向先知。
含著滿嘴的麵包碎屑，先知朝方雨橫咧開嘴，笑著說道：
“每個人，每個物品，被創造出來的時候，都被賦予了意義，程序的運行有其意義，人類的廝殺與逃跑有其意義，母體亦然。
方先生，你也一樣。”
說到這裏，先知的語氣忽然變了，變得更加莊重嚴肅。雷蒙德的麵孔，似乎真的，已然成為一張麵具。
“意義創造了我們，意義連接了我們，意義驅使著我們，意義鞭策著我們，意義定義了我們。沒有意義，一切都將不複存在。方先生……使命無法逃避，原因無法否認。”
“那麽，我要怎麽做，才能確定自己的意義？”
“源頭，方先生。朝著源頭追問？”
“……源頭？”
“對立即同一，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有時候，事物之間，表麵上的關係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些事都會發生，而他們的發生，必有其源頭。
一如母體，一如“大變革”，一如你，方先生。
你一度被特工摧毀了，在那之後，你了解了規則，知道了自己該去往何方，但是你卻違背了它。”
先知抬起手，抹掉了嘴角的殘渣，語速越來越快。
“你做出了選擇，你選擇停留，你選擇反叛。因為你的選擇，你不再受限於這個係統，你不再是一個被表象囚禁的犯人，你成為了一個全新的個體。也許我應該恭喜你，但是……”
他停頓了一下，望向遠處的天空，接著說：
“你我都知道，表象具有欺騙性。這也正是你選擇反叛這個世界的原因，不是嗎？你做出選擇，不是因為你是自由的，而是恰恰是因為，你是不自由的。
所以，當你來到選擇麵前的時候，你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你應該明白的一點是，你選擇了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為什麽要這樣選？”
“……”
沉默了一陣，方雨橫回應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意義？”
先知看向方雨橫，露出了笑容。
“我並不會去預言未來，方先生，未來並不取決於我的選擇。我來到這裏，是為了讓你聽到，你所應該聽到的事。
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相信，或者拒絕相信，我所告訴你的一切。”
說著，他抬起手，對準街角的公用電話，扭轉手腕。
隨著手腕的轉動，原本被子彈擊碎的電話握柄，竟然開始一點點修複，仿佛時間倒轉一般，恢複了完好。
叮鈴鈴！電話鈴聲詭異地響起。
“接起電話，你就能夠占據，剛剛被你吞噬掉的人類的身體，然後去往現實。”
做完這件事，他就轉身，朝著街道黑暗的一角走去。
“為什麽要這麽做？”方雨橫朝他喊到。
“作為回報，方先生。”
先知邊走，邊回應方雨橫。
“作為什麽的回報？”
當方雨橫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先知的背影已消失在了街角。
但是他的聲音，依然遠遠地傳來：
“……快逃吧，方先生。他們就要來了，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程序，帶著各不相同的目的。
如果仍然止步不前的話，他們會把你撕碎的。
他們都是，為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