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百知屋裏,蘇殷殷度過了漫長的一夜。或許女王下手真的不重,經過一夜的調整,阿月已經安然無恙,臉上也有了血色,隻不過神情還是怏怏的,時不時會趴在阿青身邊低聲哭泣。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百知屋的門被一隊衛隊粗暴地推開,破舊的木門砸在石牆上發出響亮的撞擊聲,又聽“哐當”一聲,木門的一半應聲掉落下來。阿月連忙躲到蘇殷殷身後,可憐見兒的,嚇得不斷抖動,蘇殷殷輕聲安撫幾句,將她藏到背後,冷眼看著門口的衛隊。“王有命,請兩位立刻離開。”站在最前方,身材最高大的一名衛隊厲聲說道,又指了指門口,蘇殷殷知道,這是讓她們趕快滾出去,隻是人家沒有說出口而已。蘇殷殷笑了笑,牽著阿月往前走了幾步,說:“女王在哪兒?請問,我可以見一見她嗎?”高大衛隊冷哼,將她上下打量一番,嘲笑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王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請兩位趕緊走,別耽擱時間了。”“我姐姐怎麽辦?”阿月看著躺在地上已經變得僵硬的阿青,哭得像桃兒一樣的眼睛又掉下來淚來。“我們自會埋葬她。好了,走吧,別磨磨蹭蹭的了。”蘇殷殷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對方的不耐,她深吸一口氣,伏在衛隊的耳邊一陣低聲耳語,對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卡白,待蘇殷殷微微起身,“呲”地一聲,對方拔出一把短劍架在她的脖子上,“你耍什麽花招?”蘇殷殷輕飄飄地瞥了一眼脖子上的利器,奇怪得很,她心裏一點畏懼都沒有,“把我剛剛跟你說過的話,一字不差地轉告給女王陛下,我在臨走前,想要再見見她。多謝了。”“蘇姐姐,我們走吧。”阿月推了推蘇殷殷的手,懦懦地說道。蘇殷殷安撫地笑了笑,轉臉又衝高大的衛隊揚了揚眉毛,“我要見女王。”“癡心妄想,你……”高大衛隊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門外的聲音打斷。“你們都聚在這裏做什麽?”是玉長老的聲音,“身為女王衛隊,竟敢擅離職守,還不快快回去!”話音剛落,隻見玉長老踱著步子走了進來,見了屋裏的情景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皺著眉頭揮開高大衛隊的短劍,語重心長地對蘇殷殷和阿月說:“王留了你們一夜已經是恩典了,現在天色也亮了,你們趕緊走吧。阿青就交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安葬她的。”說著拉過阿月的手,從腰間取下一隻海螺交到她的手裏,說:“這是雀長老生前留下的,現在我交給你,你好好保管。”阿月眼含熱淚,唯唯稱是。蘇殷殷閉了閉眼,沉聲說道:“玉長老,我想要見一見女王。”玉長老皺了皺眉,不悅道:“你這孩子是怎麽回事!王沒有那個功夫見你,你們快走!”“既然如此,玉長老,我隻想問您一個問題。”“你說。”“水長老,找到了嗎?”蘇殷殷的話像是一顆巨型炸彈,饒是平日裏最為鎮定的玉長老都怔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她心裏炸開了鍋:她突然問起水長老做什麽?她知道了?不對不對,她怎麽會知道呢?這件事不對,想必是她在哪裏聽了點風聲。也不對啊,我已經封鎖了消息,除了長老會沒有人知道水長老的事。難道長老會出了奸細?不對,她們都發了毒誓絕不會走漏一點風聲,那她突然問起水長老又要見女王是為了什麽?想到此處,玉長老的眼神不禁深了些,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眾人不勻的呼吸聲,蘇殷殷又提了一次見女王,玉長老閉了閉眼,緊蹙著眉,神色凝重,壓低了聲音說:“跟我走吧。”一旁的衛隊想要開口反對被玉長老一個銳利的眼神震住,話到嘴邊繞了一圈又吞進肚子裏。蘇殷殷牽著阿月跟在玉長老身後,她心中有大團疑雲想要請女王解答,昨晚呆在那間黑漆漆的小屋子裏時,她一晚都沒闔眼,此時卻不覺得困,想到阿青無緣無故地死了,她心裏那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以前,總有朋友說她是牛脾氣,認準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撞了南牆也不回頭,那時她還反駁說她這是倔強和堅韌,現在想起來,或許她真的是牛脾氣吧。不知道這次她會不會激怒那個暴躁女王,一氣之下把她殺了。每個人都會死,怕什麽。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要是心中疑團解不開,不能為阿青討一個說法,那比死更難受。玉長老將她們帶到女王的寢殿,讓她們等候在殿外,她進去請示。不一會兒,從寢殿內傳出女王暴怒的聲音隨即是摔東西的聲音,嚇得阿月抖了抖,緊緊地抱著蘇殷殷的胳膊。片刻沉靜後,玉長老沉著臉走出來,對她們揮了揮手,“進來吧。別亂說話。”蘇殷殷咬住唇兒,深吸了口氣,把阿月交到玉長老手裏,鄭重地說:“阿月還煩請玉長老照顧一二。”“蘇姐姐……”玉長老冷笑:“現在知道怕了?之前那股子闖勁兒呢!我答應過她,我自然會照顧阿月,不勞你費心,你顧好自己吧,進去別亂說話,給自己招惹禍端。”蘇殷殷淡然地笑了,重重地點頭,玉長老說的話雖重,但句句都是讓她安心的話,她過轉身對阿月說:“等著姐姐,我一會兒就出來。別哭。”一聽“別哭”二字,阿月立馬把將要墜落的眼淚擦掉,用盡全身力氣“嗯”了一聲,緊緊地捂著嘴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害怕,害怕蘇姐姐會像姐姐那樣永遠不會醒過來。蘇殷殷獨自一人走進女王寢殿,隻見殿內空蕩蕩的,隻有女王側臥在軟榻之上,如玉的手指輕捏著一隻螺杯,輕晃一下,淡綠色的薄煙嫋嫋升起,映襯著女王的姣好的容顏更加妖冶,聽見蘇殷殷的腳步聲,女王漫不經心地掀開眼皮,指向身旁的圓凳。“你有話就說,本王沒那麽多閑工夫跟你耗。”久不見蘇殷殷回話,女王轉頭一看,她正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似乎隱含著什麽,女王心中噌得升起怒火,握著杯子想要砸向她,卻不知怎的,手又放了下來,狠狠得摔到地上,吼道:“你有話就說!沒話就給我滾出去!”“你到這裏多久了?”“什麽……什麽多久了。”“我問你,你從陸地上來這裏多久了?”女王仰天大笑,“什麽陸地上,這裏不是陸地,難道還是河裏嗎?我看你是被那個什麽阿青的死刺激了,淨是些胡言亂語。滾出去!”蘇殷殷站起來,微笑著說:“我什麽都沒說,你這麽激動做
什麽?我想請問女王陛下,水長老找到了嗎?”“你是怎麽知道水長老的事的?”“這還不簡單嗎!長老會裏十五位長老,雀長老因為保護你犧牲了,最後隻剩下十三位長老,不巧,我偶然間聽到過水長老的聲音,而且知道她想殺掉你,所以我記得特別清楚,她的聲音非常沙啞低沉,不像是女性的聲音,而那十三位長老裏沒有一個聲音是那樣的,所以就算我沒見過她的臉,我也知道昨天她不在大殿上。請問,水長老找到了嗎?”“算你說得有點道理。不錯,水長老不見了,現下正全力搜捕她,不過,這跟你有什麽關係?”蘇殷殷臉上的笑容一瞬間隱去,冷聲說道:“的確跟我沒關係,但是跟阿青有關係。就是水長老殺了阿青。”女王緩緩地從軟榻上起身,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長裙和頭發,淡淡地“哦”了一聲,“你就是想告訴我這個?現在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蘇殷殷搖頭:“沒那麽簡單。水長老將阿青變為她的樣子,將她藏到蓮池底,她變為阿青的樣子藏在大殿之上,然後和我一同出宮,在竹屋前將我嚇暈之後逃跑,這一連串的計劃可謂是天衣無縫,可是她不知道,無意中她就露陷了。阿青從來都是稱呼我蘇姐姐,而她稱呼我蘇小姐。這就是她的破綻。”“你跟我說這麽多做什麽!是不是水長老殺掉阿青,還是得找到她才能做定論,不能由你一麵之詞就定論。行了,我知道了,你走吧。找到水長老,我自會有定奪。”“你這麽著急趕我走做什麽,我還不能走。”女王臉色一變,眼神頓時淩厲起來,厲聲道:“你還想做什麽?本王沒時間奉陪。”說著掐住她的左手腕子拖著她往門邊走,蘇殷殷用力往後退,大聲吼道:“那個蘇明澤不是什麽被你救回來的,你們就是一夥的!你們還有水長老!你是故意把她放走的!”此言一出,女王停了下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隻是一眨眼的時間,蘇殷殷的脖子被死死地掐住,她不禁想到這是她第五次被掐脖子了,第一次是被烏賊掐,第二次是被三太子掐,第三次是雀長老,第四次和第五次都是這個暴躁女王,親愛的脖子,我對不起你。想到這裏,蘇殷殷大笑起來,女王見她不僅不怕,還笑得如此開懷,咬著牙又加了一份力,蘇殷殷呼吸變得十分困難,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衝到了腦袋裏,她緩緩地抬起手,對她豎起中指,做了一個“fuck”的嘴型。忽然,寢殿的大門被撞開,女王一回頭,隻見阿月猛衝過來,她觸不及防被阿月撞倒在地,蘇殷殷跌落到地上,阿月連忙抱起她,邊哭邊說:“蘇姐姐,你怎麽樣了?是不是很難受?”“賤種!你居然敢行刺本王,來人呐!”女王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不知是憤怒還是羞憤,女王漲紅了臉,毫無形象地大吼大叫,奪過衛隊的短劍就向阿月刺去,蘇殷殷迅速地擋在阿月身前,短劍沒有刺來,而是被玉長老的玉繩捆住。女王怒吼道:“你做什麽!給我放開!”玉長老稍稍用力一扯,短劍飛入劍鞘,她麵無表情地看著女王,沉聲說道:“事已至此,就不必再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