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阿青死了……蘇殷殷的世界瞬間安靜了，腦子裏久久回蕩著這句話，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去，小腿嗑到了竹椅也不像之前那樣痛得大呼小叫，走到門口又被守在大門處的女王衛隊攔了下來。蘇殷殷無力地推了推她們的手，女王衛隊都是精挑細選的女勇士，怎麽可能讓她輕易推開。蘇殷殷慘然地笑了笑，轉身看著女王，平靜地說：“阿青在哪兒？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她？”聲音飄飄忽忽，像是握不住的一縷風。女王並不回答隻是搖頭，“她的死狀很難看。”蘇殷殷堅持：“可以讓我見她嗎？”“為了你好，還是別去了。”“可以讓我見她嗎？”“不行。”“我想見她最後一麵。”女王緊蹙著眉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說：“本王說了，不行！”守在門外的棋長老等人聽見女王發了怒，不由得抖了抖，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願意進去觸黴頭，不知是誰推了棋長老一把，棋長老跌跌撞撞地闖了進去，驚出一身冷汗。女王瞥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棋長老抖抖索索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拉過蘇殷殷的袖子，好言相勸道：“蘇小姐，王也是為了你好。阿……阿……阿青她……唉，我知道蘇小姐和阿青情同姐妹，還望蘇小姐不要過分傷痛才好。節哀。”蘇殷殷呆愣地看著她，嘴裏念念有詞：“蘇小姐，蘇小姐，蘇小姐。”蘇殷殷的眼睛猛然睜大，她甩開棋長老的手，一個箭步衝到女王身邊，激動地拉住她的手，怒吼：“帶我去見她！快點！”棋長老連忙拉住她，“蘇小姐，不可對王無禮。”蘇殷殷像瘋了一樣死死地拉著女王的手，“帶我去見她！我要見她！”女王和蘇殷殷對視半晌，誰也不肯讓步，最終女王點頭，沉聲說道：“我帶你去，跟我來吧。”她抓住蘇殷殷的手，隻是一瞬間便上了闕峰宮，伏闋的屍首已經被處理掉了，雀長老的銀鉤也被好好安葬，大殿外的守衛又換了一批，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可蘇殷殷忘不掉她將翅花刺入伏闋身體的那一刻，尖銳的利器和肉刺摩擦出的聲音，伏闋驚天的慘叫聲，一直縈繞在她的耳邊，如果把伏闋算作是人的話，這是她第一次殺人，隻要想到這裏，蘇殷殷忍不住胃裏一陣翻滾，惡心想吐。女王帶著她來到蓮池，指向水中說：“就是在那裏發現她的。她的屍首安放在百知屋。”蘇殷殷輕輕地“嗯”了一聲以作回應，眼睛卻是看也不看蓮池。過了石橋，穿過花園，麵前是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飛翹的屋簷猶如一條神氣活現的巨龍，朱紅的宮牆上雕刻著華美的花紋，殿門緊閉，隻是這外牆的一瞥，蘇殷殷知道這處宮殿肯定不同尋常。她跟著女王走到宮殿旁一處小屋，女王指著一扇破舊的木門說：“她在裏麵。”蘇殷殷一時竟不敢上前，即使心髒砰砰砰地猛烈跳動著，她卻感受不到，恍惚間，她看見阿青笑著向她走來，握住她的手，溫溫柔柔地叫著“蘇姐姐”，定睛一看，拉著她的手的人不是阿青，是阿月。阿月滿臉淚水，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哭得滿是血絲，“蘇姐姐，姐姐她……”話沒說完又低聲哭了起來，蘇殷殷拍拍她的背，“我知道，我知道。”女王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啪”地推開門，“要進來就進來，磨磨蹭蹭的。”蘇殷殷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勇氣，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將她推開，帶著阿月走進百知屋。屋裏陳設十分簡單，在正中間放置著一塊木板，上麵躺著一個安安靜靜地人兒，就是阿青。她像是睡著了，身著一件米白色的長裙，雙手疊放在小腹上，順滑的頭發挽成一個髻，阿青真的隻是睡著了。阿月一見姐姐，跪在地上撲到她的懷裏，放聲大哭。蘇殷殷緩緩地蹲了下去，她伸手撥了撥阿青額前的碎發，一觸碰到她的皮膚，蘇殷殷的手頓了頓，觸感的冰涼告訴她阿青已經死了。這是蘇殷殷第一次接觸到死亡，第一次看見身邊的人死去。對她來說，阿青不是什麽雀鳥，不是什麽精靈，而是真真實實的人，是在這個異世第一次讓她感受到溫暖的人。耳邊似乎傳來熟悉的聲音，“蘇姐姐、蘇姐姐。”阿青，我知道你是被害的，我想應該就是那個人。蘇殷殷用手背抹掉眼淚，左手扶著牆壁從地上爬起來，小腿一軟，又重重地跌落下去，阿月連忙扶起她，蘇殷殷抹掉阿月的淚，輕聲安慰道：“別哭，你姐姐最喜歡你笑，別哭。”站在門口的女王輕蔑地瞥了一眼，修長的手指在門上叩了兩下，說：“看夠了嗎？可以走了吧。”蘇殷殷拉過阿月的手，朝著女王笑了笑，“請問，今晚我和阿月可以住在闕峰宮嗎？”“開什麽玩笑！闕峰宮是誰想住就能住的嗎？這話我就當做沒聽見，趁著天色尚早，回你的竹屋去。”蘇殷殷正要開口，阿月扯住她的衣袖，懦懦地說：“蘇姐姐，非精靈族不可上闕峰宮的。”蘇殷殷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走到女王跟前，伏在她的耳邊，一陣低聲耳語，隻見女王的臉色瞬間轉換，一雙美目瞪得老大，一把抓住蘇殷殷的衣襟，阿月驚恐地叫了一聲，女王一記飛刀般的眼神殺過去，阿月連忙捂住嘴。“你想要幹什麽？”蘇殷殷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微笑著說：“我想和阿月在這裏住一晚。不用特意安排房間，百知屋就行。”“你要和死鳥住在一起？”“我們要和阿青單獨呆一晚。”“瘋子。”“比不上你，一具屍體放了兩年。”女王高高地揚起手，一臉怒容，眼看著就要扇下來，阿月將蘇殷殷一推，生生地挨了一掌，頓時吐出一口血。“阿月！”蘇殷殷一把抱住她，憤怒地瞪著女王，“你太過分了！”女王冷笑：“過分？我過分，你又拿本王怎樣！你要和一隻死鳥住一晚，我成全你，但是明天一早，立刻給我滾下山去！”說著就走了出去，伸手一揮，破舊的木門吱嘎吱嘎地合上，屋裏頓時沒了光亮。蘇殷殷抱著阿月靠著牆壁緩緩地坐到地上，低聲詢問著阿月疼不疼，阿月搖搖頭，安慰她說沒事，女王下手並不重，她現在要閉目養傷，到了晚上她就能痊愈了。黑暗中，蘇殷殷呆呆地靠在牆壁上，她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座迷宮，眼看著有了線索，卻繞來繞去怎麽也出不去，她必須要好好想想，她不能就這樣放過殺害阿青的凶手，不能讓阿青枉死。話說三太子從西海二太子手裏逃出來之後，一路都有西海的蝦兵蟹將追趕他，不過讓他感


  到奇怪的是，這些蝦蟹似乎可以和他保持距離，他放慢速度，他們也放慢速度，他加快，他們也加快，不像是捉拿他，倒是像保護他。三太子心裏有些明白了，二堂哥是故意將他放走的。他從小和西海的大堂哥，北海的七堂弟關係最好，沒想到到頭來倒是二堂哥放了他一條生路。為了甩掉那些蝦蟹，三太子不斷地在崇山峻嶺見穿梭，最終在屋山把他們都甩掉了。三太子心裏一直都記掛著蘇殷殷，為了自己殺掉她，這是三太子一生都無法忘卻的痛苦和傷痕，隻要輕觸一下，就能痛得他滿地打滾。蘇殷殷死前嘴邊那抹嘲諷的笑深深地印在了三太子的腦海裏，久久揮之不去，每晚都會出現在他的夢裏。他數次從夢中驚醒，耳邊都是蘇殷殷嘲諷的笑聲。她全心全意地幫助他，他卻拿她做了交易，三太子無法也不能原諒自己。他鄙視自己，唾棄自己，同時也記恨著一目國，一群卑鄙小人，無膽鼠輩，竟敢暗算他，還敢威脅他！他顧不上要去西海搶親，想著先收拾一目國那群小人，為蘇殷殷報仇！他還有重任在身，不能以身謝罪，待他接回鰩魚大公主，他會自斷一臂向蘇殷殷的亡靈賠罪。從屋山到一目國，三太子用了一天的時間。當他出現在一目國王寢宮時，偌大的宮殿竟是空無一人，桌椅橫七豎八地歪倒在地，一片不堪入目的狼藉。他敏銳地發現角落裏有動靜，在一架大衣櫃裏，他發現了老態龍鍾的一目國王，阿丹。三太子微微勾起嘴角，說：“好久不見啊，阿丹國王。”阿丹見了三太子，頓時嚇得目瞪口呆，隨即抱著三太子的腿痛哭流涕，全身上下抖落得像一片秋天的落葉，“三太子，能再次見到你太好了。本王錯了，不不不，小人錯了。都是我那賊婆娘，全都是她的主意，就是她蠱惑我。三太子，你千萬不要殺我。”三太子胸中凝聚著一團怒火，他掐著阿丹的脖子將他舉了起來，怒吼道：“無膽鼠輩，簡直可恥！說！那個女人到哪兒去了！你的王後在哪兒？”“在……她……”阿丹被掐得麵紅耳赤，呼吸困難，他艱難地抬起手指向外邊，又指了指三太子的手，求他放手。三太子眯著眼睛，越來越用力，“哢嚓”一聲，阿丹的脖子被擰斷了，那隻駭人的大眼睛再也不會眨動了。三太子隨手將他扔在一邊，像是扔掉一件破爛的垃圾，從阿丹身下流出一些黃色的穢物，他嫌惡地看了一眼，迅速扭過頭。他聚集了力氣，猛地一跺腳，整座王宮頓時劇烈地搖晃起來，不少侍衛和婢女紛紛逃竄出來。他縱身一躍飛上天空，瞪大了眼聚精會神地盯著地麵，沒有一個是那個女人！難道她已經跑了？三太子隨手抓起一個侍衛，捏住他的肩膀，問道：“你們王後呢？”“王……王後，王後早已不在宮裏了。”侍衛嚇得瑟瑟發抖。“她跑哪兒去了？”“我不知道。我隻是一個小侍衛。”三太子將他扔到一邊，又抓住一個婢女，“你知不知道王後去了哪裏？”“不要殺我。”“快回答我！”“不要殺我。王後，王後，我聽見王後跟國王說，她要去西海搬救兵。”三太子得到想要的答案，鬆了手，婢女一溜煙兒地跑了。“西海。嗬，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