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蘇殷殷倚靠在大殿門前，低壓壓的黑雲遊繞在闕峰宮四周，她一伸手一團雲消散開來，也不知這闕峰宮修築在多高的地方竟然伸手可摸雲，真是奇妙。她回頭看了看，精靈女王依舊癱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蘇殷殷看向彎腰站在一旁的十三位長老，雀長老犧牲了，水長老不知所終。短短幾天的時間，物是人非。蘇殷殷低下頭自嘲地笑了笑，她又能好到哪兒去，有家不知如何回，在這異世裏找不到絲毫歸屬感，如果不是一個“家”字支撐著她，她真不知道該怎樣走下去。忽然耳邊傳來“唰”的聲音，蘇殷殷微微回頭，便看見那件神器直直地向她飛來，“叮”，杵在她的身前，蘇殷殷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但是她退一步，它便上前兩步，她退它進，追著蘇殷殷跑了大半個宮殿，然後她索性站在原地，神器“哐當”一聲靠在她的身上。“唉唉唉，你起開！”蘇殷殷壓低了聲音，生怕打擾到那一群精靈，她伸手推了推劍柄，藍光一閃，她的手上多了一朵藍色的花。“翅花與你有緣，今日我就贈送給你。”女王終於開口說話了，蘇殷殷猛地一回頭，見她說得認真，連忙搖頭，“不不不，不行，不行，這不是我的東西。”玉長老上前一步，鄭重其事地說道：“王，請三思。”隨即其餘十二位長老附和道：“王，請三思。”蘇殷殷站在一旁點頭如小雞啄米，“對啊，對啊，請三思。”女王微微掀開眼皮，清冷的目光逼得長老們紛紛低下頭，蘇殷殷心裏一顫，心想：不會因為我拒絕她就殺了我吧。“我給你的，你就拿著。這東西認了新的主人，我不要了。”女王見玉長老有話要說，隨即又說道，“我做的決定，誰有意見嗎？”玉長老剛剛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過了好一會兒，方才不情不願地說：“遵命。”蘇殷殷瞪大了眼看著她們，著急得想要跳腳，這是怎麽回事兒啊，怎麽又多了個什麽翅花，說好的長老呢！怎麽不攔著點啊！她受了刺激腦子不清醒，你們也不清醒嗎？蘇殷殷氣得想翻白眼又不敢，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就這樣，蘇殷殷收獲翅花一朵。女王和長老們要商議要事，蘇殷殷和阿青先行退了出來，走在回竹屋的路上，她看了又看手裏的那朵藍花，“翅花、翅花，怎麽聽起來那麽耳熟呢。”“蘇小姐，你說什麽呢？”阿青睜大了眼看著她，她也沒想到女王就這樣把神器舍了出去。“唉，你怎麽又叫我蘇小姐了，我不是說過嘛，叫我殷殷就行，連名帶姓也行。”蘇殷殷挽住阿青的手臂，問道，“這翅花是什麽來頭？你知道嗎？”“嗯，我聽雀長老講過，但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一點點。據說這翅花原本是上古神器，是東原大仙流原子座下的一朵花，後來被精靈族搶走，為此精靈族人被罰永生永世都隻能困在這山穀裏，不允許踏出一步。對了，彩凰數次攻打我們就是為了爭奪翅花，不過我想不通的是伏闋奪走也沒有啊，翅花是認主人的，它不想認的主人，誰奪走都不行。”沒想到阿青在這精靈穀裏地位不高，知道的事情卻不少，蘇殷殷又問道：“那，那這麽寶貝的東西為什麽放在那具棺材裏呢？”阿青頓時臉色一變，慌張地看了看左右，一把拉過蘇殷殷，悄聲在她耳邊說：“這是精靈穀的大忌，原本是誰也不許再提的。那位蘇公子逃走的時候偷走了翅花，女王就憑著翅花發出的光在仙山找到蘇公子的，所以我說翅花認主人，它不想認的偷也偷不走。”蘇殷殷了然地“哦”了一聲，“我明白了，就是我甩不掉這個包袱了。”阿青歪著頭，眼裏透出迷惑，“這是好事啊，怎麽會是包袱呢？”蘇殷殷長長地歎了口氣，說：“你不明白，走吧，我們去看看阿月。”走下最後一級台階，她回頭看了看那座修築在高處的華美宮殿，真是高聳入雲，居高臨下，這一路陡峭的階梯也不知道她們走了多久。經過一場大戰，守衛在闕峰宮下的衛隊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蘇殷殷倒吸一口冷氣，驚慌地握緊了阿青的手，她有一種預感，前方有更恐怖的場麵。這一路走來，滿地都是屍體和散落的巨型五彩羽毛，就像一把巨大的船槳。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揮之不去的迷霧飄散在穀裏。就在前一秒這裏還是寧靜美好的小山穀，人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滿足的笑容，隻是一瞬間這裏就變成了絞肉機。蘇殷殷不敢再看下去，可她一閉上眼睛，一具一具的屍體向她飛來，有的沒有心髒，有的沒有頭，有的四肢不全，她猛地睜開眼，撐著一間竹屋哇哇地吐了起來，一低頭腳邊的一具女屍睜大了眼死死地盯著她，蘇殷殷來不及擦掉嘴邊的穢物，尖叫著跑向在另一邊清理戰場的阿青。“阿青，我害怕。”蘇殷殷緊緊地抱著阿青的左手臂。“你怕什麽？”不對，這不是阿青的聲音！蘇殷殷抬頭一看，一具白森森的骷髏。“啊！”蘇殷殷暈了過去。“滾開！”蘇殷殷大叫一聲，醒了過來，這是哪裏？“蘇姐姐，你醒了。”蘇殷殷連忙坐起來，是阿月，她一把握住阿月的手，哆哆嗦嗦地問道：“阿……阿青呢？你……你，你姐姐呢？”“嗯？”阿月歪著腦袋，不解地搖搖頭，“我姐姐不是在闕峰宮嗎？她沒有回來啊！”“你說，你說阿青沒有回來？那和我一起回來的是誰？”阿月的聲音開始顫抖，她睜大了眼，顫聲說道：“姐姐她沒有回來。沒有誰和蘇姐姐一起回來呀，彩凰殺來，我到竹林避禍，我發現蘇姐姐的時候，你已經躺在門口了。我沒有看見其他什麽人啊。蘇姐姐，我姐姐她到底怎麽了？”我怎麽知道她


  怎麽了！我也想知道她怎麽了！阿青是不是……到底發生了什麽！蘇殷殷失魂落魄地跌坐到竹床上，手腳在一瞬間變得冰涼，阿月坐在她身邊低聲哭了起來，蘇殷殷的眼睛一下子沒了光彩，她無意識地拍了拍阿月的背，機械一般安慰了幾句“別哭了”，她下了床慢慢地走出去，隻說“我要去找阿青”。阿月胡亂地抹掉眼淚跟了出去。蘇殷殷剛一拉開門，眼前一黑，暈倒在地，被趕來的玉長老一把抱起放到內室的竹床上。“玉長老，請問，我姐姐在哪裏？”阿月哽咽道。玉長老抬起頭看著眼前不斷啜泣的小姑娘，阿月和阿青是雀長老座下的兩隻雀鳥，雀長老生前總說要是她有個好歹，還請各位姐姐幫忙照看這兩個小姑娘。“你過來。”玉長老向阿月招了招手。阿月抹掉眼淚，畏畏縮縮地走了過去。玉長老輕輕地握住她的手，柔聲說道：“你姐姐她……她為了保護王奉獻了自己，她已經往生了。”“不會的，不會的，姐姐不會丟下我的。”阿月癱軟在地，緊緊地握住玉長老的手，眼淚刷地掉落下來，又仰起頭滿懷期待地看著玉長老，顫抖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玉長老，我姐姐和雀長老真的……”玉長老歎了口氣，沉重地點點頭。“姐姐！”阿月放聲痛哭起來。玉長老摸了摸她的頭，還是個孩子呢，就遭遇這樣的變故，實在可憐。要不是棋長老帶領剩餘的衛隊在闕峰宮裏搜尋彩凰餘孽，還不知何時才能在蓮池裏發現阿青的屍體。說來也奇怪，誰會殺阿青這麽一隻小雀鳥，精靈穀裏多得是像阿青這樣默默無名的生靈，誰會大費周章地殺了她呢？“蘇姐姐，我見你的衣服都破了也舊了，你和阿月的身形差不多，我做主拿了阿月的兩件衣裳，雖不是新的，但也隻穿過一兩次，我洗得幹幹淨淨的，蘇姐姐不要嫌棄才好。”“蘇姐姐，你要是渴了、餓了都叫我，我一直都在。”“蘇姐姐，你是我們倆見到最好看的女孩子了，可能比女王都好看。”“蘇姐姐，你想家嗎？我和阿月都不記得家是什麽樣了。我們很小的時候就跟著雀長老，雖說雀長老對我們姐妹很好很好，可她終究不是母親，我也想家。”“蘇姐姐……”“蘇姐姐……”“阿青，阿青，你在哪裏？你怎麽了？”“阿青，我怎麽到處都找不到你。你快說話呀。”“阿青--！”蘇殷殷從夢中驚醒，抬手一摸，麵上一片冰涼，她哭了。“你醒了。”“你怎麽在這裏？”女王坐在床前的竹椅上，慢悠悠地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摸了摸右手中指上的靈戒，“我就不能來嗎？”“請問，女王陛下，你知道阿青的下落嗎？”女王的手放到竹桌上，那雙深邃的美眸看著蘇殷殷，紅豔的嘴唇一張一合，說了好長的句子，蘇殷殷隻聽清了四個字。阿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