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淚雨零鈴終不怨
即使沒有今晚那頓不愉快的晚餐,在這樣的寒冬裏,縮在冷冰冰的房間裏,依舊是會感到無窮無盡的寒冷。星夜如此美麗,寒風刺骨,卻比不過從心裏蔓延開來的寒意。他們仨,就這麽緊緊地靠在一起,看著最近熱播的韓劇,卻各自想著心事。
“我想去陽台上坐會兒。”她突然從床上站了起來,突兀地來了這麽一句。此時此刻,隻有在風中,才能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宸澩和墨墨這一回,默契地下床,從客廳裏搬來了一把長沙發,放在了陽台上。她自然地從床上抱起了那床羊絨被,他們這是打算在陽台上賞星星賞月亮了。她不知怎麽地突然想起了紫薇和爾康的那段經典對話,忍不住很痞地念出了紫薇的台詞:“她說你們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都沒有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星夜真的很美,美到炫目,墨墨笑了笑,極其搞笑地說起了爾康的台詞:“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和她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答應你今後隻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你們說這麽肉麻的台詞,瓊瑤都是怎麽寫出來的?吾輩可當真是佩服。”她也不知從哪變出了煙灰缸,那白玉做的煙灰缸裏,正點燃著一支煙。宸澩噱了一聲,就順手牽羊夾起煙抽了起來。
她的這個壞習慣,看來是很難改掉了。煙味其實是嗆的,對於那些不抽煙的人來說。他想不通,她為何會這麽喜歡聞煙味。
她說:“當年你教我抽煙,卻怎麽也教不會我。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笨還是什麽,不過再想想,我連羽毛球都打不好,應該是真笨吧。”
墨墨有些泄氣地說:“你要是真笨,你還怎麽寫小說?你那些一寫就五十萬字的小說,你倒說說,你是怎麽寫出來的?改日,我也去試試。”
她有些底氣不足地摳著指甲,嘴裏蹦出來的詞卻是一個個緊接在一起,她說:“我也不知道,就拿起筆,或是碰到鍵盤,那些詞就自覺冒出來排好隊,組成了一個句子。我說出來,你也肯定不信,我寫小說,從來不寫提綱,也從來沒去好好設想過過程。就隻是想好一個書名,幾個角色的名字,想好一個結局,就這麽自然而然地寫成了一部小說。所以寫出來的東西才沒什麽文學價值吧。”
“別空扯這些了。知道你能耐。”墨墨對著虛空揮了一拳頭,朝她大衣兜裏掏出了一包煙,夾出一根,抽了起來。
即使宸澩說了來龍去脈,他心裏終究還是不打算原諒他們。你說,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們怎麽能夠瞞著他。縱然那時他正在考證,但他們也太低估了他的自控力。他相信他是能分清主次的。哪怕發生的那件事,足以將他推入萬劫不複的地獄。如果,如果說,那時,他什麽都知曉的話,絕不會容許柒柒就這麽嫁了。穀柒雪,你特麽地也太狠了些。
唉……他不自覺地摸上了自己的心髒,聆聽著強烈的心跳聲,他很想知道他的心究竟藏著哪些不為人知的情意。他?現如今愛著的不是應該是霂墡麽?那麽,穀柒雪呢?那個他苦苦追求與等待了那麽多年的她,如今變成了一個最大的笑話。他究竟愛的是男人,還是女人?他不停地問著自己。
“我想,你又在迷惑了。究竟愛著誰,順其自然,最終時間會帶著你滑向應該去的地方的。”
“那種迷惑,很痛苦。”
“我明白。”她看向宸澩,又補充了一句,“我們都明白。”
宸澩聽著他們的對話,看著一圈一圈的煙圈,心裏漫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酸澀。還有那些無法啟齒的原因,他想,隻能讓墨墨自己去發現了。很多事,他們都不能說,隻有處在事情裏的主人公,才有權利去自主發現。這世上有太多的事,別人說出來,就都變味了。與其這樣,還不如裝作什麽都不知,什麽都不去講。
他想起自己在父母的逼婚下,倉促收拾包裹逃到這裏,就有些感慨。每個人,處在不同的時期,也總會有各種各樣不同的無奈吧。在漸漸成長的這個漫長卻又短暫的過程中,不知不覺那些瑣碎的芝麻爛皮的事,都能把自己逼得幾近瘋狂。唉……你說,人怎麽就越活越回去了呢?
換做是當年的他們,綽綽那小妮子是絕不會容許自己背叛自己,背叛家庭的,不過,若是當年的她,她也絕不會嫁給一個她分明是不愛的人。墨墨現在也許是某個酒店的掌廚大師,下了班,會做滿滿一大桌的菜給他們當下酒菜,更不會和男的搞在一起。
卓忻綽這個時候點燃了一支煙,往嘴裏一送,想抽上一口,相當委屈地被嗆到了。
她說:“你們還記得嗎?有一回,我們幾個,那時,她們也都在,也是一個很冷的大冬天,縮在一張大床上,聊了很多,還記得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叫囂著要成為什麽,不想變成什麽。銘攸那個時候,是我們幾個中,最有主見也最有抱負的。後來,後來……”她哽咽了幾聲。當時在晚餐上沒哭成,現在,哭成了。
她就這麽任淚水肆虐,畫花了她的臉,她想起那個時候的他們,變得特別的安靜。卓忻綽就是這樣一個人,她隻有在回憶的時候,才看起來,更有一點人情味。
“你以為都像你?十一年的感情要是那麽容易割舍,她也用不著這麽作踐自己。”墨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裏分明帶了些不忿。他也說不清,他究竟是在為什麽不忿。
倒是宸澩一直悶聲不響。一個人,對著虛空,一直一直抽著煙。他也算是有本事的,一支煙,就這麽一直抽到了現在。
宸澩說不清他現在的感覺。他們仨還能這樣坐在一起聊聊天,吵幾句,這樣的日子,很難有。人到這個時候,總要為諸多事奔波,他也不例外。小鎮上的人們,鄰裏鄉親總覺得當模特這回事太不正經。尤其近幾年,許多新聞都是關於嫩模的“肉”新聞。男模。說到底和女模沒啥區別。若想上位,總得討好些有權有勢有錢的。有的時候回想起這樣的日子,苟且偷生,疲於奔命的日子,總是有太多的不甘。不甘為何人會有三六等,不甘世人都太勢利。
唉……
“怎麽不接?”
他的思緒就這麽被手機鈴聲打斷了。他有些不滿地看著來電顯示,按了消音鍵。他們看過來,眼裏盛滿了探究之色。他有些不舒服了。默默地點上了一支煙,又抽了起來。
他說:“我被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