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乘著破船回家
卓忻綽和關珩祿離婚後,暫時住進了墨墨家裏。
墨墨是警察,二十八,未婚。也是個gay。二十四那年從小鎮來到墨城,在城中心買了一套公寓。是那種五室一廳的大套房。
一人住,很寬敞。
卓忻綽在這裏住得很好,和墨墨打了商量,向他租了一間房。就這樣,墨墨就成了包租公。
卓忻綽這個租客倒是不賴,一下子交齊了一年的房租。
她掏出手機,看著今日最新的資訊。
“哈德遜河上浮冰密布,遠處是暮色中的曼哈頓下城區,美國紐約。美國中西部及東部地區持續數日酷寒天氣8日起逐漸緩解,據專家估計,本次寒流可能給美國經濟造成高達50億美元損失。”
“美國空軍年度圖片:加州特拉維斯空軍基地,因飛行員操作釋放出的阻燃泡沫在停機場漫天飛舞,美國。美國空軍官方雜誌《Airman》評選出2013年度美國空軍最佳照片,生動地反映這支世上最強大空軍的方方麵麵。”
“呦!最強大空軍!給我瞅瞅!”墨墨湊過來,看了一眼在漫天雪花中的飛機,不由吹了下口哨。
她又繼續看了下去,還有幾則是關於動物的,在巴勒拉特野生動物園,4雖小男孩看著水中張開大嘴的60歲高齡鱷魚“鋼牙”做驚恐狀。“鋼牙”身長5米,從野外捕至鱷魚農場後曾3次“越獄”,它目前所在的水族箱建造耗費達100萬美元。
她驚呼道:“100萬美元。這點錢還不如拿來自助貧民窟。”
“嘖嘖嘖……婦人之見。”墨墨不滿得瞥了一眼“鋼牙”,拿著他的案件又看了起來。
“你不用去警局?”
“我放假。”
“假期幾天?”
“三天。”
“泡溫泉去。我前幾日看見一則新聞‘在北海道地獄穀野猿公苑內,一群日本獼猴泡在溫泉池內禦寒。據說當地棲息著約有160隻獼猴,它們效仿人類泡溫泉已有50年曆史,為了避免衝突,人們專門為獼猴建造了這座溫泉池。’現在的野生動物都被很好地保護起來,也算是人類大肆破壞環境後的一項文明舉措。”
“我隻想感歎一句做人還不如做畜生舒服。”
她笑了笑,從桌上拿過一杯檸檬汁,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做人雖要奔波勞累,但卻有思想,也會懂得忙中取樂,找些歡子。而做畜生呢?大多時候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極有可能被圈養起來。倒不如人活得自由自在。
最近各種電視台,很多綜藝節目都能見到湖南台選秀節目快男中脫穎而出的有“國民女婿”之稱的白舉綱出現。那些時政新聞倒不如一點明星的花邊新聞來得起眼。這些關注世界的新聞,早已被壓在了最底下。
但白舉綱唱的那首《乘著破船回家》,歌詞寫的真不賴。
“以往的夢想去哪兒了 現在想想也隻是煎熬 沒有光照的路 自己也不怕跌倒 過去的堅持去哪兒了 我現在仍舊風吹就倒 走向對岸的海 無論自己有多疲勞”手中的杯子在不停地轉著,這首歌被她唱得很不著調。
不知什麽時候,墨墨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突然安靜下來,空氣中有著凝重的氣息,她盯著電視屏幕雙眼無神。
手機就這麽毫無預兆地打破了空寂,她接起,那頭有人焦急地說:“墨墨你快來,有命案。”她正才意識到並不是自己的手機,搖醒了墨墨,她就穿著拖鞋走去了陽台。
陽光正好。而人卻並不怎麽好。
她想起那天。
編輯催過稿後,她苦坐於電腦前,卻大腦一片空白,什麽也寫不出來。靈感什麽的,就是夏天,變臉特快,前一秒閃過一絲,後一秒便隱遁不見。她就揪著頭發,一杯又一杯地喝著果汁。
自我摧殘當然不是一種方法。當她第N次跑進廁所小解後,蹲在廁所門口,哭了起來。這都是些什麽日子。她想,當初還不如做一個自由作家,什麽都不管不顧,隻是一個勁地寫,沒人催,也不在乎什麽點擊率。但她自婚後,從未去工作,若是在家不賺錢,這樣的女人活得沒尊嚴。男人自然會不屑,貶低她,羞辱她。她這樣聰明的女人,當然不會給他任何的機會去踐踏她的尊嚴。
當寫作的性質改變後,隨之改變的,是她那原本源源不斷的靈感。再痛苦,又何如?寫不出,就是寫不出,就算是絞盡腦汁也無濟於事。
她又回想起婚後的每一幕,越發覺得委屈。婚前的他,還算有些浪漫細胞,會給製造驚喜。婚後的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與他的生活枯燥無味。他也變得極有占有欲。剛結婚那會,他讓她辭去幼師的工作,在家養花寫作。她以為是他的玩笑話。她也就暫時向幼兒園請了蜜月遊的假期。他卻是真的不讓她去工作。手機裏不許有任何異性的聯係方式,平時也不允許她外出。漸漸地,她那些小姐妹被她推離得越來越遠,直到後來,盡像是天地間隻餘了她一人,很孤獨,很孤獨。
她有反抗。她一反抗,他就瞪眼。時日久了,她就隻能照著他的意願過活。很多時候,寫不出東西,她就搬一把藤椅在陽台上,瞅著太陽,一直一直。直到被刺得閉眼,眼淚直流。她心裏苦,卻哭不出,隻能用這樣的方式讓悲苦隨著淚水的流逝而消退一些。
她又開始唱,唱那首小白的“破船”。
“我乘著破舊的船 在回家的路上 載著你一起 不管有多艱難 我乘著破舊的船 在回家的路上 時間還夠用 不會在途中被淹沒 被淹沒……”
曾經的她,也想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她選擇遺忘了最深切的那一份情,和他在一起,她想過為他養育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多歡喜。
她其實懷孕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他。他下班回家,總是很疲憊,也不愛搭理人,吃過飯,在客廳小坐一會,就等她一起出去散步。散步時,他們也總是緘默不語,他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在思考很重要的事,她也就跟在身邊,看著行人來來去去。
哭著哭著,累了,身心也愉快了些。再怎麽無動於衷,表麵的漠視,心內積攢的埋怨,總是能把人擊垮。
她從冰冷的地上站起來,頭有一陣暈眩,晃了晃腦袋,恍恍惚惚回到了書房。又坐在電腦前發起了呆。桌邊的手機震了震,她看到十幾通未接電話,都是霂墡的,以及剛發來的信息。
信息上說,我和珩祿分手了。
簡單的幾個字。她反反複複地看。她笑了笑。捂著胃蜷縮在椅子上。
她知道霂墡是gay。但她不知道他的好老公,關珩祿也愛男人。她摸著肚子,有些厭惡。她想起身去樓下客廳找胃藥,一路走得磕磕絆絆,“嗬嗬”,一點小事,竟虛弱如此,她不由看不起自己。眼前一黑,就這麽滾下了樓梯。
她醒來。地上是一灘血。
“嗬嗬”。她輕笑了一聲。躺了會兒,上樓,洗澡,換衣服。將染了血的褲子裝進了垃圾袋。又拿拖把拖幹淨了血跡。拿出手機,打開了陌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