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引言——
“我很想知道，當日暮逼近，是否能，僅存殘陽之際擁抱到溫暖。這時常，望著一處，變得很哀傷的眼，像是琥珀一樣，嫵媚而悲涼。”
序
一
一月末。夜色很冷。
仰頭喝下一杯果汁。我的心緒很亂。
他打來電話和我說，霂墡是個gay。
我猶豫了很久，才忍住沒和他坦白，這事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那天，我從樓上摔下來，把孩子摔掉了。這事，我沒同他講。就像我沒告訴他懷孕這件事。
他向我求婚，我們結婚的事，仍像是在昨天。然而，今夜，我卻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沉醉於快感中。
我以前一直覺著我是那種要麽結婚很早，要麽一輩子不結婚的那主。結果，我在二十五歲的年紀嫁了人，這年齡不尷不尬，與我的預想不符。所以，我想這也就是我婚後生活不幸福的緣由。
很多人羨慕我，羨慕我有一個好婚姻，有一個好老公。
他們不知道的是，他是個極其沒有情調的人，無論在生活中還是在床上。我還記得大一那年，上政俢課，關於愛情，有一課是這麽上來著。
愛情有兩種屬性，一種是自然屬性——eros，另一種是社會屬性——情愛。有很多人都在糾結究竟是先有性才有愛，還是先有愛才有性。其實這問題很逗，隻要從愛情的屬性上一分析，就能明白，性和愛是同時促進愛情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坐在最後一排。我的前座是一個刺蝟頭。他有一隻很拉風的背包。他還會打乒乓球。最重要的是，他笑起來很迷人。
課上著上著，我們兩個就從前後桌發展成了鄰座，再從鄰座變成了同床，再變成了現在的同床異夢。
在酒店裏。
躺在我身側的這個陌生男人看著拉開的窗簾，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我的頭發，他說：“我知道你。”
這個人和他是曾經的好友。他們同時看上了一個女孩，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裏把那女孩辦了，辦了才知道那女孩是校長的女兒。這個人被開除了，他沒被開除。
“你知道為什麽嗎？”
我為他點了一支煙，我知道這時候，有一支點燃的煙很襯景。他見我在月色下，雙眼露出小鹿般的神色，他勾了勾嘴角，說：“他是校長的兒子。”
就是在我出軌的這夜，知道了他那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曾在校園裏，攛掇他的好友糟蹋了他的親妹妹。我不知道，這時我的笑聲是不是會太突兀了些，我就這麽一直一直望著窗外的滿天星鬥，在笑聲中，流了滿臉的淚。
我是怎麽離開酒店的，記不得了。
那後半夜，我站在橋上，吹了一夜的冷風。
我的肺快要炸了。
我當時就這麽站在橋上，吹了夜風，點燃了一支又一支煙，卻不抽，隻是看著它們燃燒殆盡。還記得，初中那會，科學課。婁老師說，在一間密封的小房間裏，你隻要點上數十隻煙，你就能灑脫地和這個世界say goodbye，當然這個過程很不痛快。
也許，那時我還想著去換一身純白的長裙，從橋上一躍而下，嚐嚐看淹死鬼的味道是怎樣的。隻是最終，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裏。
嗬，家裏。
“你去哪了？”
我抬眼看向他，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被綁架，差點撕票。”
“她？”
“我已經找好律師，今天下午，我們就把離婚協議簽了。”
“你失蹤了一個晚上，回來就和我這個，怎麽昨晚和哪個奸夫去滾床單了？”
我隻是倔強地抬頭瞪著他，一言不語。
“卓忻綽，究竟為了什麽？”
他一遍又一遍地換著方式問我，我卻始終三緘其口。罷，這段感情早已走到末路，散了，也好，也好。
這天下午，我們把離婚協議簽了。房子歸他。其他的我八他二。
二
“我很想知道，當日暮逼近，是否能，僅存殘陽之際擁抱到溫暖。這時常，望著一處，變得很哀傷的眼，像是琥珀一樣，嫵媚而悲涼。”
這條微博一時之間在他們的朋友圈裏瘋傳。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隻是從他的口中探聽到她在失蹤一夜後，像是變了一個人，急著和他離婚。
她在房間裏收拾行李。以前的衣服都不要了，那上麵，都有他的惡心氣息，她受不了。仔細環顧了一下四周，其實真的沒什麽好帶走的。
二十五歲結婚。二十八歲離婚。
人多說七年之癢，偏她遇上個三年之癢。
她就挎著包，帶著幾張卡，從這棟房子離開了，不帶任何的眷戀。
墨墨在老房子等她。
老房子是一家咖啡店。店內裝修古典高雅，一切茶具杯具皆是古色古香。這裏的咖啡、茶以及點心都是店長同他的哥哥親手做的。期間過程，他們也都能在一旁觀看。店長說，老房子就像是他的情人，而客人就是他的床。
她帶著不同的人來過老房子，有朋友，有網友，有陌生人，卻惟獨沒有他。也許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他不會是她真正會攜手到老的良人。
她坐在那裏，眼神很飄忽，墨墨則一直擺弄著他那隻超大號的三星，沒空搭理她。
他究竟是來陪她這個剛離婚的女人的，還是讓她來看他玩手機的。她望著花瓶裏的花，不由歎了一聲。
店長是何時坐到她麵前的，她沒發覺。
他說，我有一個故事，你一定有興趣。
這個故事很短，卻情真意切味更濃。
那是一個小鎮。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就是小清新和純文藝最愛去的地方。那裏也有著一間很美的咖啡屋，店主是個三十幾歲的成熟男人。在咖啡屋的某個角落，有著幾隻流浪貓，那些流浪貓的眼鏡都很嫵媚。我記得有一隻叫Eule。每當有人問起這隻貓名字的由來，店主總是會在一旁的煙灰缸裏點燃幾支煙，有時是三支有時是五支。
盡管打斷他人是件很不禮貌的事，她仍開口詢問：“那家咖啡屋，叫什麽名字？”
“鶴宿館。”
她不由倒抽一口氣。是他？
有人說，如果一個女孩十七歲有過一個刻骨銘心的十八歲，他年回憶起來，必定是會如癡如醉。就隻是醉在那純粹的淡淡的幸福中。哪怕最終結局不善，那氣息依舊甜美。慶幸的是，在她的十七歲，也曾出現過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那少年彈得一手好琵琶，總愛唱周傑倫的《七裏香》，沒玩沒了的唱。在那個年紀，不喜歡周傑倫的，掐指可數，她就是為數不多之一。說不出為什麽，也許是周傑倫有太多快歌，像她這樣的女孩聽快歌會心疼。她還隱約記得七裏香的歌詞，似乎是這樣的：
“窗外的麻雀
在電線杆上多嘴
你說這一句
很有夏天的感覺
手中的鉛筆
在紙上來來回回
我用幾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誰
秋刀魚 的滋味
貓跟你都想了解
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
那溫暖 的陽光
像剛摘的鮮豔草莓
你說你舍不得吃掉這一種感覺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院子落葉
跟我的思念厚厚一疊
幾句是非
也無法將我的熱情冷卻
你出現在我詩的每一頁
整夜
雨下整夜
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
窗台蝴蝶
像詩裏紛飛的美麗章節
我接著寫
把永遠愛你寫進詩的結尾
妳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
那飽滿 的稻穗
幸福了這個季節
而你的臉頰像田裏熟透的蕃茄
妳突然 對我說
七裏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卻隻想親吻你倔強的嘴”
店長又開始講起了那個故事。
“我是去旅行的。在我要回來的前一天，Eule不見了，他那樣的人，居然喝醉了酒，一直哭，就像個孩子丟了他最心愛的娃娃。”
“很美。謝謝。”
我知道墨墨一定知道了什麽，否則他不會偷瞄我一眼。也許吧，命運有時就是這麽愛和人開玩笑。每個人在上帝的眼裏，都是一個小醜，他讓他的孩子們出盡各種醜態，嚐盡各種滋味，最終能畫個圓的，算是功德圓滿，而有些人還來不及畫圓就蒼然猝死。畫成的圓，會是滾圓的，橢圓的，也可能隻是個半圓。這一路，順暢嗎？不，自然不。當你人生失意的時候，總聽到有人這麽安慰你：沒有不能過去的坎，隻有不想治愈的坑。
“我剛訂了三張機票。”
“去哪？”
“宸澩那小子又得我們去接他。”
一路驅車，路上風景不錯，那路旁的香樟樹像是招嫖的雞，一個個擺出妖嬈的姿勢，迎風騷動。窗外行過的萬裏層雲，正好揭示了今日的晴空燕燕。跑過的車，好的，壞的，都是趕路的四個輪子架起的家夥。這車輪滾滾，滾向的不歸路，一條……唉……怎能一語道盡，千般愁？
原以為，當年的事，早已告終。而今日，種種事由，都將她，一步步往原該去的方向拉扯。
三
那天霂墡打來電話，與我告辭。我很久很久，才反應過來。
煙灰缸裏的煙，還在燒。而房間裏的她，卻一直在埋頭寫稿子。
霂墡是個gay，我也是。他不能背叛自我，為圓父母一個願而和女人在一起，而我卻能和一個我愛卻也不愛的女人結婚。
誰的新歡不是誰的舊愛呢？霂墡和霖暉在一起了。
而曾經，曾經的曾經。霖暉和我，曾經做過一件下賤的事。不，確切的說，是我對自己的親妹妹做了齷齪的事。
那年，他被開除了。
那年，一扇門，妹妹把自己關了整整一個夏天。
那年，我像隻野獸，夜夜出沒於夜店，睡過很多兩百塊一晚的初中生，也睡過五十塊一小時的野雞。
那年，那年的事，太黑暗，房間裏沒有燈，我也沒有心。
然而，那年的我，為何會是這樣？
說不清，也道不明。世上總些事，說出來，隻會更肮髒。
於是，那些禍水在心底生根發芽。漸漸地，女人之於我，不再有任何鮮明的色彩，我開始，回憶那個夜晚，那個痛不欲生的夜晚，卻也讓我魂牽夢縈的夜晚。
那是一個怎樣的夜晚？
無星。無月。燈火卻通明。
媽媽帶著妹妹去香港購物，父親和我，留守在家。
男生麽，那個年紀，悶在房裏打個飛機，是常事。
父親是個作家。喝酒。寫作。喝酒。是他的習慣。酒，就是他的情人。寫作，就是他的泄欲。
這一晚，我成了他的泄欲品。當我還隻敢打飛機，不敢去尋找那個洞口的年紀。
我會糟踐我的妹妹，也許不算是個混蛋的事。我們家的人，都是幫神經走火的人。我變成這樣，不怪我，不怪我。不，我還有心愛的姑娘沒追，要把自己洗幹淨。一切還能從來。
這些。這些。我不說，他們不說。誰會知道呢？都是些塵封了的陳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