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放下嗎？
想起在醫院門口，林政說的那些話，楚懷風隻覺得暗暗心慌。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半身的力氣才回來了些許。
楚懷風這才鬆了一口氣，從床上起來，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這才慢吞吞地走向楚天德住的房間。
醫院的另一邊，楚天德的病房內。
霍歌在病床邊沿坐了一會兒，突然想起林政還在樓下等著自己，連忙起身跑到床邊看了看。
果然，自己剛剛下場的地方，還停著一輛黑色的大奔，黑色的大奔在路燈的照射下，顯得寂寞而無奈。
她看了看病床上的楚天德，給林政發了一條簡訊，看著信息發送成功的提示，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小歌。”從氧氣罩下傳來了微弱的叫聲。
霍歌一愣，看向床上的楚天德，隻見楚天德剛剛還緊閉著的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
她連忙走了過去：“叔叔，你好點了嗎？”
楚天德眨了眨眼睛，沒說話，朝她招了招手。
“有什麽話想說嗎？”
楚天德的眼睛在病房裏轉了一圈，又停留在霍歌身上：“隻有你一個人？”
他每說一句話，氧氣罩內就噴起一團噴霧，很快又消散開。
霍歌點了點頭，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找楚懷風，忙說道：“你等我一會，我去給楚懷風打電話，他剛剛讓管家送了衣服過來，就說去處理什麽事情了。”
“是嗎？由他去吧。”楚天德的眼底劃過淡淡的無奈，那是因為身體原因，想要再替自己的兒子遮擋風雨，也無能為力的無奈。
霍歌看的心又是一酸，擔心自己在楚天德麵前掉眼淚，連忙開口問道：“那你再歇會，我去弄濕毛巾替你擦一擦身子。”
楚天德的身上滿是酒精碘酒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化學物品，霍歌看著就覺得不舒服，可是又擔心自己替楚天德擦身子，會把楚天德吵醒，所以她也就一直坐在床邊沒動，現在楚懷風醒了，倒也好了。
霍歌在管家剛剛送來的袋子裏翻了翻，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一條幹淨的毛巾，她拿了一條幹淨的毛巾進了洗手間，用溫水衝濕後再擰的半幹，拿著出來替楚天德擦手。
楚天德盯著她，眼裏有一絲欲言又止的無奈。
霍歌裝作沒看見的模樣，繼續替他擦著手心手背，脖子。
“我剛剛夢到了你的母親。”楚天德最終還是沒忍住，感歎似的說了一句。
霍歌手上的動作一頓，又繼續擦了擦裸露在衣服外的部分。
她猜到了，她進病房的時候，楚天德滿嘴都在喊著冉冉，對不起……
她隻是不知道，選擇繼續聽楚天德的話，到底是對還是錯，畢竟她已經猜到了，楚天德的話最後是想要說些什麽了。
“那個夢真是可怕啊，明明開頭那麽甜蜜，我和你的母親像剛在一起時那樣無憂無慮的，可是到了後麵，你的母親卻突然變了一個模樣，一直追著我，問我為什麽不好好照顧你。”說到這，楚天德側過頭看向霍歌，眼底還帶著幾分掙紮的痛苦：“小歌，對不起。”
霍歌手上的毛巾又是一頓，這才收了回來。
她替楚天德蓋好被子，又將毛巾放到一旁，這才說道：“叔叔，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我想，就算你真的見了媽媽，媽媽也不會怪你的。”
她從來不信什麽神鬼論，可是如果這麽說能讓楚天德舒服一些的話，倒也無妨。
楚天德的嘴唇因為腦梗塞，有些歪，隻是此時此刻這個弧度看起來竟然有幾分苦澀。
他抬手想要摸霍歌的腦袋，卻因為沒力氣，連手的抬不起來，隻好作罷。
“叔叔希望你過得好一些，這樣叔叔也好跟你媽媽交代，當年的事是叔叔很大的一個心結，如果叔叔當年沒有去B市，說不定，一切就不會發生了……”楚天德說到後麵，眼角滴出了一滴渾濁的淚水。
霍歌當初在紐約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問題，如果楚天德當初不去B市，這一切還會不會發生？她想，答案是會的，該來的還是會來，隻是時間的遲早問題。
當初那件事就是周婉兒的一個陰謀，就算楚天德那一個月不去B市，那麽下一個月呢？下一年呢？他總會有離開A城的一天。
所以，這一切的錯，跟楚天德並沒有關係，是她跟楚懷風之間的信任不夠多，才會促成了周婉兒的成功，隻是那一次那麽巧，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的存在，也是因為孩子的逝去，才會加深了她對楚懷風的恨意。
她垂了垂眼簾，笑道：“叔叔，我都跟你說多少次了，這事真的不怪你，再說了，我也不怪懷風了。”
聽到霍歌的稱呼，楚天德的手抖了抖，嘴角也歪了歪：“那，那你還喜歡那個臭小子嗎？”
霍歌剛想搖頭，目光接觸到楚天德臉上的喜悅，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她彎了彎嘴唇，點頭道：“還有那麽一點吧。”
聽到霍歌的答複，楚天德頓時笑開了花，他正想說什麽，門卡擦一聲被推開了，楚懷風走了進來。
聽見聲音，霍歌跟楚天德同時往門口的方向看了過去。
霍歌皺了皺眉頭，她不知道楚懷風到底聽到了多少，那些話如果讓楚懷風聽到了，恐怕楚懷風又要開始糾纏自己了。
楚天德的眼底卻是一亮，他朝楚懷風眨了眨眼睛：“臭小子，給我過來。”
因為虛弱，楚天德的話少了幾分氣勢，可是那份威嚴卻依舊還在。
楚懷風看了看霍歌，這才挪著腳步走了過去。
看見楚懷風走路的姿勢，楚天德瞬間也明白了什麽，眼底劃過一絲心疼。
他這個兒子啊，打小就倔強，就連小時候的家長會，都很少要他插手，向來都是獨立獨行，就連當初在雪山留下的舊患，如果不是自己早就知道了，恐怕他連自己都會一塊瞞著。
可是如果把小歌交給這樣的懷風，在九泉之下的冉冉，應該也不會再責備自己了吧？
楚天德看了看楚懷風，又看了看霍歌，嘴角歪了歪：“你們兩個也老大不小了，就別再鬧了，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楚懷風看向霍歌，寓意很明顯，這事都在看霍歌。
霍歌從紐約回來開始，楚懷風就一直跟在霍歌的屁股後麵求她回心轉意，楚天德的這句話，他又怎麽可能會反對？
霍歌的身體一僵，什麽也沒說。
她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說不好吧，傷了楚天德，說好吧，傷自己。
這個問題她果然不應該聽楚天德說起的。
楚天德見狀，也猜出了兩人的幾分心思，突然伸手抓住霍歌，這才繼續說道：“傻丫頭，叔叔知道當年的事委屈你了，可是你就當完成叔叔的遺願，行嗎？當年的事情一筆勾銷，從此以後你和這個臭小子好好過。”
說著，楚天德又伸手想要去握楚懷風的手，可是左半邊一點力氣都沒有，就連想要抓楚懷風的手，都抓不起來。
楚懷風不著痕跡地伸手回抓著楚天德的手，將三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霍歌一直在盯著楚天德的手，又怎麽會看不出異樣？可是楚天德不說，楚懷風不說，她也索性裝作沒看出來的模樣。
她牽著楚懷風的手，淡淡地說道：“好，我答應你，跟懷風好好的過完下半輩子。”
楚懷風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霍歌卻像是在說著一句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話一般，表情淡淡，隻有目光觸到楚天德的時候，臉上才會柔了幾分。
楚天德的嘴角又歪了歪，臉上總算露出了幾分欣慰：“那我就安心了，等我到了下麵，也有臉見你母親了。”
霍歌收好毛巾，淡淡地對楚天德說道：“叔叔，天色不早了，你早點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楚懷風一愣，連忙朝楚天德使著眼色，可是得到霍歌答複的楚天德臉上的笑容跟朵花一樣，哪兒還顧得上楚懷風的死活？
楚天德一邊點著頭，一邊說道：“好好好，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早點過來，叔叔還有話要跟你們兩個說。”
霍歌有些無語，要不是親眼看著楚天德從急救室裏出來，她真以為整件事就是楚天德和楚懷風聯手起來騙她的，反正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隨身物品，便拉開病房的門，往醫院門口走去。
還沒走兩步，楚懷風就追了上來：“你就這麽走了？”
霍歌像看神經病一般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裏麵那個是你爸，剛在鬼門關裏走了一趟，你就不打算多陪陪他？”楚懷風動作誇張地指了指病房的方向，擔心楚天德聽見說話的聲音，他刻意壓著嗓子說話。
低沉的嗓子在寂靜的走廊裏顯得異常詭異。
霍歌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腳下的步子一頓，隨即走得更快了。
即便她知道真相，可是楚天德並不知道，在他心裏，楚懷風就是他的兒子，當年的真相既然蘇冉冉沒有說出來，那麽，她也就沒有說出來的必要了。
楚懷風從後麵一把拉住她：“走那麽快幹什麽？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