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進退維穀
醫生的話猶如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霍歌的腦子裏，讓她的腳步也跟著晃了晃。
楚懷風連忙伸手接住她，順手將她抱進自己的懷裏，這才不緊不慢地問道：“怎麽會突然腦梗塞？爸爸不是一直都有定期來醫院檢查身體的嗎？”
醫生垂了垂頭：“是，可是董事長之前也犯過，不排除複發的可能性，而且這種病都是突然起病的……”
楚懷風張了張嘴，想了半天也隻能從牙縫裏擠出了兩個字：“廢物！”
醫生朝他鞠了一躬，這才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楚懷風的懷裏一輕，他眯了眯眼，回過神來，隻見楚天德閉著雙眼躺在病床上，被兩個護士推了出來。
霍歌跟著病床走到病房處，就被護士攔了下來：“病人現在需要休息，在病人醒來前你們還是在外麵呆著吧。”
霍歌隔著病房的窗戶往裏麵看去，一眼就能看見裏麵的楚天德花白的頭發，臉上帶著氧氣罩，還有無數根管子纏繞在他身上。
一夜之間，楚懷風剛染黑的頭發，好像又冒了不少白發出來。
三年前的楚天德，就算頭上有白發，也沒有白得像眼前這麽顯眼，那時候的他，偶爾還會乘著私人飛機到處跑。
可是如今，他卻因為歲月的折磨，不得不被困在楚家的宅子裏，麵對那些想要出手的事情，有心卻力不足。
霍歌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從她的眼眶裏掉了下來。
楚懷風看著她的模樣，心裏也如同被什麽東西揪了一般，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他一把將她攬入懷裏，嘴唇也跟著貼了上去。
“唔，你……你幹什麽……”
她扭頭躲過了他的嘴唇，結果啪的一聲，他直接將她摁在了牆上，又是一個熾熱的吻追了上來。
這人有病吧？剛剛還摟著趙靜進酒店，現在又跟她在醫院裏幹這種事？他不會是因為趙靜那邊沒辦好，現在拿她泄欲吧？
這個念頭剛浮起，霍歌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一把就將楚懷風推開了。
楚懷風原本就站不穩，被霍歌這麽一推，往後踉蹌了好幾步，直接坐在了地上。
霍歌擦了擦嘴，冷眼看著楚懷風：“不好意思，你要是把我當街邊拉客的那些女人，那你可能要重新認識我了。”
楚懷風眯了眯眼，想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是背上傳來的感覺卻讓他的心裏暗暗一驚。
他心一橫，應道：“我可不敢。”
霍歌冷冷地盯著他，等著他的下半句。
隻聽他不緊不慢地說道：“人家好歹是靠自己工作混口飯吃，像你這樣的，連給人家提鞋都不配。”
“我……”
霍歌剛想說什麽，病房的門突然啪一聲打開了，一個護士從裏麵走了出來。
護士直接瞪著霍歌罵道：“吵什麽吵？不知道這裏是醫院嗎？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嗎？你要是想病人死，那就直接說一聲，我們剛剛不救那麽賣力就是了！”
霍歌頓時噤聲了，她就是想不明白，明明楚懷風的聲音比她的還大，為什麽護士隻瞪她一個？
想到這，霍歌狠狠地剜了楚懷風一眼，卻見他盯著病房裏麵的楚天德眯了眯眼：“爸爸在說話。”
說話？霍歌猛地回頭看向病房，隻見病床上的楚天德，眼睛雖然緊閉著，嘴巴確實是一張一合地在說著什麽，隻是隔著一度玻璃，加上楚天德說話的聲音太小，根本聽不清他說些什麽。
她正準備大步走進去，又見護士堵在門口，一動不動的瞪著自己，好像生怕自己進去吃了楚天德一樣。
霍歌驟然不樂意，可是畢竟人家是護士，更何況人家這麽做，確實也是因為她剛才在病房門口吵鬧了。
想到這，她也隻能壓著脾氣對護士說道：“護士姐姐，能讓個路嗎？我想進去看看。”
“病人需要休息。”護士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剛剛楚懷風罵霍歌的話，她可都聽見了，這種女人就是不能放進去，萬一放進去了惹出了什麽事，那她的工作還要不要了！
楚懷風有些不悅了：“這一整個醫院的醫生護士看來是要大換血了？沒看病人在說話嗎！身為家屬的進去聽聽，又怎麽了？！”
護士被駁得一噎，可是總裁都這麽說了，她還能說什麽？隻好乖乖地讓出了道路。
霍歌也沒心思追究那麽多，急急忙忙地走了進去。
楚天德躺在病床上，整張臉毫無血色，如果不是呼吸機上時不時還有一團一團的噴霧噴起，霍歌真想衝上去探探他的鼻息。
她湊到了楚天德的跟前，楚天德的嘴依舊在一張一合，她伏在他的耳邊，就聽見他低聲地重複說著：“冉冉，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小歌，對不起……”
霍歌的心一酸，眼淚差點又掉了下來。
三年前，楚天德對自己說過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當初將你帶回楚家，是希望你即使失去了母親的庇護，也能生活的更好，撮合你和懷風，也是這個道理，叔叔已經老了，無法給你當一棵一輩子的大樹，所以叔叔希望在有生之年，給你找一棵不會倒下的大樹。”
楚天德的願望其實很簡單，找一個能照顧自己的人，替他照顧自己的下半輩子。
這大概是每個父親對女兒的希望吧？這麽說來，她跟楚天德也算是父女連心嗎？冥冥中似乎有一根線，在連接著兩人的緣分。
病房裏隻有霍歌一個人，兩個護士都被楚懷風喊走了。
霍歌在床邊坐了一會兒，不知道這件事在楚天德心裏壓了多久，霍歌坐了多久，就聽他念叨了多久的對不起，沒有照顧好小歌，對不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了篤篤篤的敲門聲，擔心吵醒楚天德，霍歌連忙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卻見管家提著兩個行李袋站在門口：“少奶奶，這是少爺吩咐我送過來的，一個是你的衣服，還有一個是老爺的衣服。”
霍歌這才想起楚懷風不見了：“他人呢？”
“說是公司有些事，處理好了馬上就回來。”管家說道。
霍歌想起廣場前看見的那一幕，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公司有事，還不一定呢。
她接下袋子，垂了垂眼簾：“我知道了，你忙吧。”
管家朝她鞠了一躬，便直直地向走廊的另一邊走去了，霍歌看著也是有些奇怪，管家向來對楚天德是形影不離的，怎麽這一次讓他去忙，他真的去忙了？
霍歌想歸想，依舊關上了門，安靜地守在病床前。
醫院的另一邊，管家大步走進了另一間病房，筆直地站到病床前，對著躺在病床上的人兒喊道：“少爺。”
背對著他的人這才回過身，正是剛剛坐在病房外的楚懷風。
楚懷風抬眼看了看管家，這才說道：“收下了嗎？”
“是的，東西都收下了，可是……”管家略微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少奶奶聽說少爺在忙以後，露出的那個笑容的事情告訴少爺。
“可是什麽？”楚懷風抬頭看向他。
管家頓了頓，最後還是覺得自己當做沒看見的好，他掃了一眼楚懷風的後背，這才說道：“這個傷，不告訴少奶奶嗎？”
楚懷風扯了扯嘴皮子：“告訴她就能好嗎？”
“可是……”可是總比現在這樣好。管家沒有繼續往下說。
剛剛如果不是自己剛好帶著衣服過來，也不知道少爺要在走廊上坐多久，這個傷明明是為了救少奶奶才留下的，可是少爺卻死也不願讓少奶奶知道。
想到這，管家不禁暗暗地歎了一口氣。
“沒什麽好可是的。”楚懷風淡淡地接道：“告訴她，背上的傷也不見得會好，所以，就這樣吧。”
主子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管家朝楚懷風鞠了一躬：“少爺，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再打我電話，我就在外麵。”
說完，這才朝門外走去。
病房的門開了又關，帶起的吱呀一聲，仿佛是在抱怨著什麽不滿。
楚懷風雙手抱頭看向病房的窗外，隻能看見一片光禿禿的樹枝，什麽也看不見。
他受傷的事，將會成為他跟霍歌之間最大的秘密，這種痛，他來承受就好了，她不必知道，就像在醫院外邊他跟林政的那些對話，她也同樣不必知道。
楚懷風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想著點根煙打發時間，結果摸了摸身上的煙盒，早就空空如也了。
他隨手將煙盒往地上一扔，又躺回了床上，時不時抬腿想要找回自己下半身的力氣。
他記得，霍歌離開的第一年冬天，那一年A城特別冷，他自己開著車出去，開著開著，下半身也是像現在這樣，突然失去了力氣。
好在那一天開的是手動的車，最後硬生生拉了手刹，車子一個甩尾，撞在了山崖邊的護欄上，護欄掉了下去，他活下來了。
剛知道霍歌跟林政在一起的時候，他也想過要放霍歌離開，可是後來才發現，林政根本不像外人眼中那麽溫文爾雅，讓霍歌到林政身邊，收到的待遇，隻會比當年跟在自己身邊的待遇更可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