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一舞驚鴻
出塞行圍，是北漠曆代皇帝的一個傳統。每每寒冬已過，春暖花開的時節，北漠皇帝就會帶上最得聖心的文臣武將出塞行圍，也算是對勞心勞力了一整年的臣子們一個小小的犒賞。
通常，出塞行圍的皇帝身邊也會跟著幾個溫柔乖順的皇妃。不過此時的後宮裏，僅有皇後一個，也就避免了在眾多妃嬪中挑來選去的麻煩。皇後一人伴駕，卻也莫名顯出了幾分冷清寥落。
不過，人家小兩口倒是自得其所。難得出了皇宮，看得出，沐玖玥的心情很好，一路上輕彎的嘴角始終帶著一絲淺淡的笑容。而她開懷，鳳赭寒自然也覺得舒暢。這恰恰是他決定出塞行圍的一個最主要原因——取悅愛妻。
所謂‘出塞行圍’，其實並不是去到很遙遠的地方。皇城之外的悅城曾建起一座行宮。行宮裏不但風景獨特別致，令人津津樂道的是，就在那座行宮外千米開外的地方，有一處神秘叢林。而聖祖皇帝又喜獵捕，遂將那片叢林圈起來，做了捕獵所用的圍場。
兩日的行程之後，抵達行宮時，天色已晚。
先他們一般來到行宮的官員早已準備好了接風之宴。雖然鳳赭寒更想做的是在房間裏與親親愛妻‘耳鬢廝磨’，不過總不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遂不甚情願地出席了這場宴會。
看樣子，這位新上任的節禮司司使很希望能借由這個機會獨得皇帝青眼。宴會辦得有聲有色，令人胃口大開的美酒佳肴開外，還準備了助興的歌舞表演。一邊用著酒菜，一邊聽著歌姬婉轉動聽的歌聲，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酒過三巡，鳳赭寒偶然間的一次側目，見玖玥眉眼間有了淡淡的疲憊之意，疼惜之下想要終止宴會，陪愛妻雙雙返回閣中休息。
恰在這時，絲樂聲悄然一變，朦朧略顯神秘的樂曲聲中，幾名身披紗衣的舞女緩緩走至殿中。在她們之後，一身姿極美、輕紗覆麵的女子邁著輕盈步履歡快走來。
樂聲舞蹈已然開始，鳳赭寒不好打斷，隻得耐著性子聽下去、看下去。
不可諱言，這段舞蹈極美。而周遭作為陪襯之用的舞女，分毫也搶不得中間那身姿絕美女子的風情。
不知是誰在此時淺吟了一句：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單以女子的舞姿來看，的確配得起這八個字的讚美。
別人看得興致盎然，偏鳳赭寒由始至終都沒什麽興致，反倒是偏過頭看玖玥的時候更多。
目光一直緊鎖著他的跳舞女子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眸色有一瞬間的幽暗，卻不露一絲痕跡。
終於，在鳳赭寒耐性快要告罄之時，樂聲戛然而止，款款舞動的女子也停下了動作。
為她伴舞的幾個女子紛紛退去，卻唯她留在了殿中。
此時，女子輕輕摘去了覆在臉上的麵紗，露出了與舞蹈相得益彰的令人忍不住驚豔的美麗麵容。姿態優雅地跪在地上，清婉之聲溢出唇間：“臣女獻醜了！”
臣女？
於唇角牽起一個詭然的弧度，沐玖玥已然心如明鏡。
此時，坐在鳳赭寒左側下手邊的匡靖天站了起來。在敵軍與寒王大軍對峙大戰期間，匡靖天曾因‘剛正不阿’，受到了顯帝的迫害，堂堂將軍竟被貶成了馬兵。匡靖天不堪受辱，遂倒戈相向，帶上親兵轉投寒王大軍，並在後麵的對戰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鳳赭寒登基之初，對有功之臣行賞論功，就曾將這位匡將軍擺在了第一位，令其成為了武將第一人。這次出塞行圍，匡靖天更是少數隨行官員的其中一位。足見鳳赭寒對其的‘重視’程度。
此時，匡靖天不似在朝堂中時的恭謹，站起來也不曾行禮，隻就笑嗬嗬地說道：“皇上，這是小女，匡美玉。臣有五個兒子，卻獨她一個女兒。大約是慣壞了，這次出行她非要跟著來。臣萬般無奈，隻好把她帶了過來。還望皇上莫要見怪！”
萬般無奈？
玖玥唇角翹起的弧度莫名一深。單從適才這段舞蹈看來，這匡家的千金隻怕已經準備有些時候了。即便臨時起意跟到了行宮，向皇上獻舞卻是早早就有的‘計劃’。
嗬，這對父女有點意思.……
匡靖天父女主動向鳳赭寒示好，其用意為何，不言而喻。而匡靖天更是自信滿滿。除非是柳下惠，否則看到自家閨女這天姿絕色，怎可能不動心？
然而，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當今聖上還真就與‘柳下惠’無異。
在匡靖天介紹了跳舞女子為他最鍾愛的女兒之後，鳳赭寒居然隻是不溫不火地甩出一個字：“賞！”
正是這個‘賞’字，讓匡氏父女瞬間變色。而原本自信滿滿的匡靖天更是一度表情僵硬，甚至不知該如何回應皇帝這突然之舉。
匡美玉更覺如受到了‘奇恥大辱’！賞？分明是把她當尋常的‘舞女’看待。這位皇帝，當真狂傲得很！
由始至終，甚至都沒用玖玥開口，鳳赭寒自己就將‘麻煩’輕輕鬆鬆地解決了。
看著他們夫妻伉儷相攜著走出大殿，匡靖天久久回不過神來。卻是匡美玉，率先來到他身邊，雙眸中閃動著灼灼鋒芒。
“父親不必灰心。即便錯過了這次，我們還有別的機會。”
聽著女兒鎮定從容的話語，匡靖天僵硬的表情稍有緩鬆，卻在心裏暗暗地歎息一聲。
其實，玉兒當不當皇妃他並不在乎。倒是玉兒自己……從打這孩子懂事起，對於追求甚至上門提親的富家子弟統統不予回應。也是那時候起，他就知道這孩子心比眼高，向往的是有一天站在雲霄、俯瞰眾生的高度。隻是，這談何容易？？？
與此同時，離開大殿的玖玥和鳳赭寒正在步履緩然地散步返回暫住的暖閣。
路上，玖玥很少開口，鳳赭寒幾次主動地選擇話題，要嘛被她一語帶過，要嘛幹脆直接選擇無視。鳳赭寒如此的了解她，又豈會不知這顯然是她心情受到影響的寫照。
對此，鳳赭寒感到十分無辜，等到回了暖閣之中，便一把將玖玥攬入懷裏。
“別氣，她什麽都不是。”
玖玥卻是輕輕推開了他。清美的麵容不見一絲怒意，反倒露出一個清雅柔和的微笑：“我自然知道，她什麽都不是。”
若被這區區伎倆就‘勾引’到，那他也就不配她如此癡愛了。
她真正氣的是，日後類似的事情隻怕還會層出不窮地發生。那她豈不要煩死？
雖說她堅信寒不會背叛她，但這一顆顆的爛桃花，想要斬斷還不是勞心費力。想想就覺得麻煩……
“玥兒，我們還欠爹一個‘孫兒’.……”
說話間，男人在玖玥曼妙的身軀上上下其手，意欲再明顯不過。
啪——
玖玥無情拍開了他的手，笑意宛然間，吐出的字眼卻冷酷得叫人不寒而栗。
“今晚，你睡地板！”
鳳赭寒一張俊臉瞬間垮了下來，“玥兒~”試圖討價還價。
玖玥唇角的笑意更深：“再說，就出去！”
鳳赭寒戛然止聲！好吧，睡地板就睡地板，總好過被趕出去……
如果被外人知曉堂堂九五之尊，居然睡在冰冷的地板上，不驚掉下巴才怪！不過在鳳赭寒自己看來，所謂‘閨房之樂’，不外如是。
~~?~~
第二日，按照提前安排好的行程，鳳赭寒將率領一眾武將前往圍場狩獵。
負責安排相關事宜的官員，早早就圍場外設下了幾座帳篷，內裏簡單的家居用品更是一應俱全。為的，是皇後在等待的過程中，不至因簡單潦草的環境而心生不滿。
若說皇上開罪不得，那這位皇後娘娘就更是得小心伺候著。誰不知道他們這位寵妻如命？誰要是敢怠慢皇後娘娘，就是自己找死。一旦皇上動了大氣，丟烏紗帽都是輕的。一不小心，可是人頭不保……
玖玥馬上風姿不俗，鳳赭寒是知道的。本想勸說她一同入圍場小練身手，卻被玖玥拒絕。
也不知怎的，她近來總感覺身子犯懶，懨懨的沒個精神。與其入了圍場還要別人來費心照應著，不如不去。
帳篷內，宮女已備好了熱茶點心。雖說冬去春來，仍擔心初春的涼氣會致她受寒，故早早在帳篷裏生了炭盆。玖玥坐在軟榻上看書期間，有眼力見的宮女更拿了一條薄毯，輕輕覆在了玖玥腿上，唯恐她會冷著。
看書，已經成了玖玥的一個習慣。故而這次出行，隨侍宮女特意帶了幾本書卷出來，也好讓她打發無聊的時光。
說起打發時光，玖玥倒是有點想念寒兒了。
寒兒太小，故這次沒有帶他出來。不過她現在已經有些後悔了。
小家夥才與她親近了些，隻怕與他分離時間久了，他又忘了自己。那陌生的小眼神，經曆了一次，已叫她心如刀割。她可不想再經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