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蹊蹺
三個月來，鳳赭寒用他的實際行動向弼州十三城屬的守城官員證明，他絕非‘酒囊飯袋’，更不是隻懂吃幹飯‘坐享其成’的草包王爺。既然他如今已是這弼州的王，那麽弼州的法典規矩就得由他統一支配。至於從前在這裏號稱霸王的提督謝瑧，則儼然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透明人’。不過在麵臨重要決策時，鳳赭寒還是會同他商議，也算是給他留了幾分顏麵！
而此前增加賦稅包括軍餉被扣兩件事也得到澄清。謝瑧是個聰明人，推了一個‘戴罪羔羊’出來，成功將此事擺平。百姓們一度的憤憤不平也終於平息。
非但如此，鳳赭寒下了赦免三個月稅資的指令，百姓們無不歡欣雀躍，對這位從鳳城遠道而來的寒王也由衷地敬讚起來。
這日，鳳赭寒忙裏抽暇，陪愛妻用罷午膳，手牽手逛起了園子。
一個月前，他們已搬進王府。看得出來，謝瑧在督建王府一事上著實下了一番大力氣。整座王府布局規整、工藝精良、樓閣交錯，比之他們在鳳城的王府絲毫不遑多讓。值得一提的是，他還引了一池溫泉之水進來。華麗樓閣被池水環繞，浮萍滿地，碧綠而清幽。
沒事的時候，繞著園子走上一走，又或帶著孩子在溫泉池畔嬉戲玩耍，真真稱得上是一種絕佳的享受。
“夫君，你可有後悔過？”
玖玥突然的質詢不可謂不突兀。饒是對她了解之深的鳳赭寒也不禁怔了怔。
反應了片刻才意識到她所指是什麽，鳳赭寒故意板起麵孔，掐了下她柔嫩的臉頰，手上卻控製著力道。不然，掐痛了她，反而心疼的是自己。
“以後再不要說這樣的話。就算別人不知，難道你會不知道嗎？皇位也好，至高無上的權力也罷，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與其一輩子困在那座冰冷的牢籠裏，我情願與你攜手於江湖，天高海闊，自由自在。”
雖他語聲堅定，玖玥的心裏卻仍有解之不去的疙瘩。她是不知鳳赭顯如何得到的先帝遺詔，但她手裏同樣也有一份先帝親筆寫下的禪位詔書。拿出來與鳳赭顯一爭高下也不是沒有可能。何況，以夫君在朝中軍中的聲勢威望，比起鳳赭顯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有一爭高下之心，反是他們的勝算更大些。
然而他，卻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退讓’！
她知道，他是擔心一旦他與鳳赭顯之間到了‘魚死網破’的一步，有可能她和寒兒會遭遇到險境。鳳赭顯孑然一身，沒什麽可在乎的。但他不同。他有妻有兒，不可能做得到全無顧慮。
其實，他們就算想避世寧人，也不必跑到這麽偏遠的地界來。奈何，這也是沒有法子。狡猾顯帝，主動向他們坦誠‘身世’，反倒對他們形成了一定的‘威脅’。如今，他們手中攥著顯帝的命脈，就是於顯帝而言最有威脅的人。為了避免顯帝持續的猜忌乃至殺心，他們隻能遠走.……
“這麽久了，還沒消息嗎？”
他話題轉換得突然，以至玖玥一時有些反應不及。見他緊盯自己小腹不放，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不覺好氣又好笑。哪就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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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悠然閑淡中過得飛快，一眨眼，又是兩個月的時光匆匆而過。
走在外頭，玖玥不禁攏了攏披在身上的輕氅。感覺幾天前還是豔陽高照的深秋，忽然就冷了起來。寒風刺骨，吹在臉上似刀割一般。
她真有些後悔沒乘馬車而來。起碼，車廂裏備著暖爐，總好過這天寒地凍地步行，可真要凍壞人了。
“公主，前麵就是提督府了！”
初一的提醒聲這時落入耳中，玖玥嗯了一聲。
聞悉謝瑧病了，她今日特備了薄禮前來探望。雖說謝瑧此人奸猾，須得小心提防。可明麵上的功夫卻也不得不做。隻要謝瑧在位提督一日，他們就斷不能對他‘視若無睹’。
“去叫門吧。”
初一頷首應諾，快步走到朱漆大門外，叩響了門環。
不出片刻，緊關的大門打了開來，露出一張老實憨厚的麵孔，應該是看守門庭的門子。
“你是什麽人？”
初一並不回答，隻遞上了燙金名帖。
那人見了名帖上有‘王妃’字樣，遂一刻也不敢耽擱，忙不迭去稟報主子。
時下，謝瑧猶在病中，府裏大事小情統歸提督夫人掌理。
彼時，謝夫人正悠閑坐在暖閣的美人榻上，品茶吃點心，好不愜意。聽了下人來報，說是寒王妃登門拜訪，驚得她險沒從美人榻上摔下去。
寒王妃？她來幹什麽？
“夫人，您快想個法子吧。寒王妃以探病為由，依奴婢看，分明就是來一探虛實的。偏偏老爺……”
“閉嘴！”謝夫人訓斥著不知事的丫鬟。一點小事就嚇得手足無措，臉白得像鬼一樣。若是她這副樣子叫那位寒王妃瞧見了，沒事怕也有事了。
“慌什麽慌？她寒王妃不過一介女流，難道還有三頭六臂不成？你這個丟人現眼的，給本夫人待在這裏哪都不許去。免得到了寒王妃麵前，沒等人家起疑，你先自亂了陣腳。那個女人精得很，保不齊到時候就能看出個端倪來。”
“是！”
訓斥完了丫鬟，謝夫人不敢耽擱，忙整理了衣裝往花廳會見不請自來的‘貴客’。
為了讓自己的樣子更糟糕一些，她還特意在臉上鋪了粉，使得臉色看上去蒼白憔悴。畢竟，夫君‘纏綿病榻’，她這為人妻子的心裏怎可能好過？
“未知王妃大駕光臨，妾身有失遠迎，萬望王妃勿要怪罪。”
謝夫人一路小碎步地入了廳堂，來到玖玥麵前，微微福身見禮。
“謝夫人不必介懷，是本妃不請自來，何來怪罪一說？對了，謝大人身體如何？可見好了？”
玖玥臉上表情柔柔淡淡的，似蒙著一層浮雲輕紗，叫人難窺其真實心境。
年輕美麗的謝夫人聞言即露出一副淒然之色，扯了帕子下來拭了拭眼角，也不知那裏是否真的有淚水流出來。
“郎中就來了十幾個，可他們都說我家老爺的病……不樂觀……”
玖玥懶得去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橫豎她此番前來，不過是為了走一過場。心思到了即可。
“不知謝大人那裏可方便我前往探視？”
謝夫人似嚇了一跳，眼睛裏瞬間閃過一抹驚慌。雖很快即掩於無形，但那一瞬間的慌亂卻沒能逃過玖玥犀利的雙眼。
她在怕什麽？
“不瞞王妃，我家老爺得的其實是.……時疾！郎中說，這病是會傳染的。王妃您千金貴體，萬一因此而有所損傷，那妾身……玩死難辭其咎！”
其實，玖玥也不過就那麽一說，以為她真想去探視病人？不過礙於情麵，說一說罷了。可謝夫人這橫阻豎攔的又是為了哪般？時疾？沒聽說謝瑧得的是時疾啊？
一個小丫鬟這時候忽然驚慌失措地跑了進來。
“夫、夫人，不好了，老爺又咳血了，您快過去看看吧。”
聽了丫鬟的話，謝夫人臉色微微一白，急憂之色溢於雙眸：“什麽？可請了郎中？”
“管家派人去請了。夫人，您快去看看老爺吧。”
玖玥這會子識趣地起身告辭，“既然夫人還要照料謝大人，我便不多做耽擾了。告辭！”
謝夫人露出一副歉然的表情，“多謝王妃體諒。改日，妾身必當登門拜訪，感謝王妃今日探視之恩。”
送了玖玥走出廳堂，謝夫人則趕著要去見夫君，兩人分道而行，送玖玥出府的任務則落到了提督府管家身上。
一直到沐玖玥的身影看不見了，謝夫人才自廊後走了出來，不覺長出一口氣。
呼，總算把這‘瘟神’送走了！
與此同時，出了提督府的玖玥仍在暗自思忖適才謝夫人言行間微許的古怪。為何當自己提出要去探視謝瑧的時候，謝夫人會露出疑似‘心虛’的神色。難道.……謝瑧壓根就沒有生病？既沒生病，又是為何要稱病在府裏躲清閑？
“初一，派人盯著提督府，凡有任何異樣，即刻向我稟明。”
“是！”
挾帶寒風露霜自外麵歸回的玖玥，剛一踏入王府，即被告知有貴客‘臨門’。
玖玥不解。在這弼州，所謂的‘貴客’會是何人？
“姑、姑母？”
令她大為意外，貴客竟是儊懿尹江這對夫妻。
玖玥是曾聽說，在他們離開鳳城後，儊懿尹江也離開了。隻是他們去向何處，她並不知曉。本以為再見遙遙無期，不想.……
“姑母、姑父，怎是你們？”
玖玥這聲‘姑父’叫地很溜，被喚作‘姑父’的尹江表情則是有些訕訕的。猶記得初次見麵時，自己就給他們留下了極為惡劣的印象，不想還有今日在此相聚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