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賊心不死
仁壽殿裏,懿德太後輕捧了玖玥的手,拍了拍,慈藹的麵容卻有一絲凝重之色隱隱可見。
“孩子,你可知我為何要把你留在宮中?”
今日,正在玖玥同皇帝敘完話作勢要離開的時候,忽然懿德太後命人傳來了旨意,稱久在深殿無聊得緊,想請了寒王妃也就是沐玖玥在仁壽殿陪她小住幾日,也算打發無聊時光了。
懿德太後知道,這孩子冰雪聰明,一定能想得出個中關竅。
玖玥微微一笑,“皇祖母會有此決定,想來經過深思熟慮。一方麵,父皇對我夫君起了疑心,整個寒王府雖在他的控製之內,可他仍擔心我會從寒王府悄無聲息地‘逃離’。屆時,就連這最後的‘把柄’也沒了,也就相當於失去了可以挾製我夫君的‘武器’。皇祖母英明睿智,不過是看出了父皇的心思,代替他全了心意罷了。”
“你可怪哀家?”懿德又問。
玖玥笑著搖搖頭,“表麵上看,皇祖母是在為父皇周全。玖玥卻更傾向於皇祖母是在間接地保護我們夫妻。一方麵,我住在仁壽殿,可令父皇打消部分疑慮。另一方麵,在這宮裏還有比仁壽殿更安全的地界嗎?住在這裏,自然沒人敢動我。皇祖母這難道不是在保護我嗎??”
懿德太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孩子果然心思細膩通透。留她在仁壽殿小住,恰恰正是為了保護她。這也是儊懿的請求。
“你猜對了其一其二,卻未知其三。其實,哀家留你下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用意。”
“玖玥願聞其詳!”
“哀家是想.……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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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某人打著哈欠從迷離的睡夢中醒來,下意識地想要舒展雙臂,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
餘下的睡意一掃而光,他低頭看著綁在身上的草繩,神色大動。這.……這是怎麽回事?
“田將軍睡醒了?”
不溫不火的聲音適時想起,田源始料不及,猛然抬頭看向了正對床榻的八仙桌,優雅坐在桌旁的,不是鳳赭寒又是誰?
田源猛然一怔,表情一寸一寸地轉為暗沉,腮邊肌肉不受控製地抖動著,仿佛正經曆著極大的恐懼。
寒王……他沒死???
與他的驚惶無措形成了鮮明對比,鳳赭寒則是一副月朗風清的樣子,長眉舒展,有意味不明的笑容從眼角一點一點地流溢而出。琥珀色的瞳仁亮如寶石一般,唇角掛著灑然閑淡的笑意,指腹輕輕摩挲著一枚瓔珞,正是他出京前,他心愛的妻子交到他手裏的。
“田將軍沒有什麽話想對本王說嗎?”
見田源似泥塑般僵住,動也不動,更別提‘打招呼’了,鳳赭寒遂主動問起。
此時的田源隻感覺天都塌了。臉色青白,麵部表情極為僵硬,嘴唇嗡動著,卻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看樣子,是嚇得不輕。
鳳赭寒似等地有些不耐煩,眸色幽深,語音驟然轉為陰寒:“看樣子,田將軍無話對本王講,那就沒必要留著你了。”
分明是一句狠毒無比的話,偏他說得雲淡風輕,仿佛取一條性命不過是手指頭動一動的丁點小事。
他話音方落,阿迪萊即刻便大步上前。女子麵沉如水,眼中殺意大盛,驚得田源顫抖著驚聲問道:“你……你要幹什麽?我警告你,我可是大將軍,你.……”
不等他廢話說完,阿迪萊手起刀落,鋒銳的匕首快如閃電地在他脖下劃了個口子。田源倏然瞪大雙眼,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不會吧,你殺了他?”
阿伊莎不覺驚叫了聲。姐姐可從不曾犯過如此低級的錯誤。這人留著還有用,她怎麽就給‘殺’了?
阿迪萊擦幹淨匕首上沾染的血漬,不溫不火地送出一句:“我沒殺他!”
“那他怎麽……”
阿伊莎瞧見男人胸前有著細微的浮動,分明還有氣息,不禁翻了個白眼。合著,是嚇暈了!!!
說起阿迪萊阿伊莎這對姐妹,如她們的主子一般,也經受了相當的磨難。宮寒焰出事被帶走之時,阿迪萊曾奮起反抗,奈何,實力差距之大,她根本不是那個人的對手。
主子出事,她難辭其咎。帶著這樣的自責,阿迪萊開始漫長的找尋。過程中,她曾不止一次地遭到‘阻擊’,也曾受傷嚴重。可即便這樣,也難動搖分毫她要把主子找到的決心。
就在她循著蹤跡來到北漠鳳城,並知曉主子已失去了從前的記憶,還莫名其妙地成了北漠皇子,她本是打算即刻返回東越告知女主子這個消息的。可被慕容淵的人察覺,對她一路追殺。她獨木難支,被對方打成重傷,奄奄一息之時,一位路過的‘俠客’救了她,並尋訪名醫替她醫治。這一耽擱,就是幾個月。
至於阿伊莎是如何找到她的,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當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澆下,饒是田源想繼續‘裝死’也不能,隻能不甘不願地睜開雙眼。
“饒……饒命!王爺,不,將、將軍,我也是被逼無奈,是有人蠱惑指使.……否則的話,給我膽子也不敢對您寒王下手啊!”
阿伊莎在一旁抱著雙手看著田源沒骨氣地求饒,不禁嘖嘖一聲:“孬種!”
真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麽還能成為‘將軍’?根本是給武將丟人現眼嘛。
“這番話,到了我父皇麵前,你也能如實說明嗎?”
“這.……”田源麵露難色。在皇帝麵前坦白?那不是在自己找死嗎?
阿伊莎見了他猶在彷徨遲疑,冷冷地哼哧一聲:“蠢貨,我主子是在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你若不答應,現在就送你去見閻王!”說著,就從長靴中抽出短刃.……
田源嚇得心膽俱顫,“啊別,別,我說,你們要我說什麽我就說什麽。隻要別殺我……”
阿伊莎用刀柄狠狠敲他的頭:“什麽叫‘我們要你說什麽你就說什麽’?是說你本就該說的話。你是如何算計我主子的,又是如何散步不利於我主子的消息出去的……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訴皇上。否則的話.……”
“知道知道,王爺吩咐什麽,末將隻管照做就是。”
聞言,阿伊莎笑著與姐姐對望一眼。如此看來,這田源卻是個膽小鬼呢。既然他‘怕死’,那問題就好辦多了。
“現在,就請田將軍隨本王走一趟吧。”
被押往大軍駐紮之地的路上,田源不停在想,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先前,他分明已將一切計劃妥當,也與青龍部落的長老暗中聯絡,由他們派出殺手暗中伏擊前往懇談的寒王。量他寒王也不會料到青龍部落會突然發難,在防備不及的情況下想不中招都不行。如此,寒王便是死定了。而自己也答應了青龍部落的長老,會將這一次兩個部落紛爭的過錯如數推到白虎部落,再向皇上進言,將青龍白虎兩部合並。屆時,青龍就等於吞下了白虎部落。這也正是他們此番挑起事端的終極目的!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就連寒王帶出的那一部分人,也暗中授意於他。一旦青龍部落的人動手,他們隻管躲著就是,不許插手,更不準救寒王。饒是他寒王再英勇難擋,終歸也是獨木難支,最後敗下陣來以至被殺掉是順理成章的結果。
可是……何以寒王會好端端地站在自己眼前?非但沒死,還趁他不備挾持了他……
田源並不氣餒絕望。事情還沒到全無轉圜的餘地。鳳赭寒沒死又怎麽樣?現如今,軍中的將領多數已被他‘收買籠絡’,更別提他早已在軍中傳出不利於鳳赭寒的言論。當下,士兵們對他正是群憤激昂。隻要自己反咬他一口,說他挾持自己意圖獨攬軍中大權……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
阿迪萊斜睨的目光,剛好瞥到田源瞬間眼神裏流露出的詭然與猙獰,在心中冷冷一哼,騎馬接近主子,壓低了聲音道:“田源狡詐,應該不會輕易就範的。”
鳳赭寒琥珀色的瞳裏閃過意味不明的笑容,話音森冷如冰:“他自然不會乖乖伏誅。”
“那——”阿迪萊擔心軍中會再生變故。
“放心吧。就他一個人,蹦躂不到哪兒去。”
就這樣,田源被捆綁著押回軍營駐紮地。鳳赭寒則召集大軍,由著女扮男裝的阿迪萊將五花大綁的田源推搡到了眾將士麵前。
鳳赭寒負手站在一旁,麵上是一副月白風清的樣子,淡然開口:“田將軍不是有話要對大家說嗎?怎的倒無言了?”
田源暗暗咬牙,忽然把心一橫,怒聲道:“鳳赭寒,你以為挾持了我就能獨攬軍權?告訴你,沒那麽容易。將士們絕不會輕易向你屈服的!”
喊出這一句,他的目光又急切在幾位主要將領身上巡視了一圈,聲辭懇切地說道:“鳳赭寒妄想獨攬大權,分明是別有用心。諸位將軍可千萬不要上了他的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