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4 籠中鳥
“古副統領可否明白告知,為何禁軍會包圍我寒王府?”
玖玥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語調不高,聽著卻讓人莫名的心裏一慌。
若是換做旁人,興許會被玖玥無形之下的震懾而暗暗驚心。可古秦佑整個人是個冷硬的心腸,有不懂人情變通,奉誰的令就對其‘唯命是從’。至於沐玖玥,管她是東越公主還是北漠王妃,都與他毫不相幹。
“末將奉命辦事,其他的一概不知!”
古秦佑這麽說,在玖玥看來倒不像是推脫搪塞之辭。他應該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玖玥表麵上不動聲色,內裏卻飛快地轉動思緒。皇上會遣派禁軍如此大張旗鼓地包圍整個王府,絕非小事。而她這段時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有機會招惹是非,那這‘禍端’又是如何引來的?非她所為,那便隻剩下一種可能——鳳赭寒那裏出事了!
“王妃,您看這.……”
管家一臉愁容。王府被禁軍團團圍住,很明顯,他們已在皇上的監視之下。又可以說,是被軟禁了。偏偏,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卻絲毫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自然,也就更不知該如何度過眼前的困境。
“看樣子,父皇是擔心我和寒兒有危險,才派了禁軍前來保護。如此良苦用心,請古副統領代為轉達我的感激之意。”
古秦佑嘴角抽搐了下,像看怪物一樣地看著笑語嫣然的美麗女子。她究竟知不知道眼下寒王府陷入了怎樣的困境之中?他們統統被軟禁起來。換言之,這寒王府就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監牢。隻要陛下一日未下禁令,裏麵的人就別想出來。
在這種被動的情況下,她居然還能說得出‘感謝’。莫不是被這情況刺激得.……傻掉了?
無視他錯愕不解的目光,玖玥正待要轉身重返王府。卻忽然聽到有人大聲喊著她的名字!
“王妃,是儊懿公主!”
管家的提醒聲猶在耳邊,騎馬奔來的儊懿公主已近在眼前。
帥氣地跳下馬,儊懿手持馬鞭,快步走向玖玥。
“公主,這不合規矩!”
古秦佑攔在儊懿麵前,硬邦邦的語氣叫人絲毫不懷疑這就是塊又硬又臭的石頭,頑固不化。
“讓開!”
雖隻有短短兩個字,卻是字字有如刀鋒般凜冽。
古秦佑當年還僅是個軍營裏的小兵時,就已對儊懿公主的英勇事跡耳熟能詳,更把她視作偶像,崇拜得緊。可公歸公,私歸私,不能混為一談。陛下信任他,授予他這個差事。辦不好,就等於辜負了陛下的信任。那他還有何顏麵當這個禁軍的副統領?
“公主見諒,末將公職在身,恕末將不能從命!”
儊懿雙眸裏的灼灼鋒芒幾乎令人不敢直視。唰的一聲,她怒甩手裏馬鞭,響亮的鞭笞聲讓人莫名的心裏一抖。
“再不讓開,讓我的鞭子說話!”儊懿語聲如冰,帶著森森寒氣。
“恕末將不能從命!”古秦佑的態度堅不可摧。
“那就別怪本公主不客氣了!”儊懿怒喝一聲就要甩起馬鞭,大有要與其一較長短之意。
“姑母且慢!”
若非玖玥這聲製止,儊懿真的會大開殺戒也未可知。至於這聲‘姑母’的稱謂……玖玥既已是名正言順的寒王妃,理當隨著鳳赭寒喚儊懿一聲‘姑母’。
隔著幾個列出架勢的禁衛,儊懿皺著眉頭看向麵帶溫婉笑容的玖玥。若是換做旁人,這時候隻怕早已急得跳腳。偏她非同一般。也唯有這樣的氣量與胸襟,才能成為一個王府稱職的女主子。否則,遇到點事情,主子先慌了,王府沒個主心骨,不大亂才怪?
“姑母,非常時期,恕玖玥不能入府招待。姑母有什麽話,不妨就在這裏說吧。”
儊懿尖銳地掃了古秦佑一眼。那一眼之下的冰冷,仿佛刀子一樣,直插人的心髒。多年來戰場的拚殺,靠的可不僅僅是‘運籌帷幄’的用兵之術。若沒有幾分讓敵人打心眼裏忌憚的凜冽氣質,儊懿如何能在軍中站穩腳跟,甚至一度在戰場上‘不往不利’?
此時,怒火中燒的儊懿稍稍緩了緩心神。當下,寒王府經不起再多的折騰。若被宮裏那位皇帝知曉她不僅來到王府,還與他派出的禁衛大動幹戈,怕隻怕沒能給寒王府解燃眉之急,反而更叫那位多疑的皇帝疑竇心生,卻是雪上加霜。
“玥兒,你聽著.……”
也不管眾多禁衛在旁,儊懿隔著橫擋在中間的禁軍,衝著玖玥朗聲言道:“鳳城謠言四起,說是你夫君在行軍路上忽然停滯不前,大有擁兵自重的架勢。更有卑鄙小人在皇帝跟前讒言作祟,引得皇帝疑心重重.……”
儊懿與皇帝之間,儼然已斷了兄妹恩緣。如今的儊懿,甚至連聲‘皇兄’都不願稱呼,而是一口一個‘皇帝’,足見,是真的心寒了!
玖玥自是無心理會儊懿與兄長之間的嫌隙,儊懿的一番話如一顆不大不小的石子,在她平靜的心湖瞬間掀起了層層漣漪。
擁兵自重?這是多重的罪名?
看樣子,這一次平定青龍白虎兩部落之間的爭鬥不過是個‘噱頭’,真正引得夫君帶兵出城才是真正目的。
難怪,如此一個立功機會,鳳赭馳竟會毫不猶豫地讓給了寒,自己反倒以‘賑災’之名偷起了閑。和著,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內。
“多謝姑母前來告知。是非之地,姑母還是盡快離開吧。”
迎上儊懿關切似又夾雜憂忡的目光,玖玥輕勾嘴角,送出一抹安撫的笑容。
儊懿輕輕頷首。她與玥兒一樣,都不相信鳳赭寒會反。就算他不顧及自己,難道還不顧及身在鳳城的妻兒?消息是誰傳出來的,她知道,想必玥兒也一樣心如明鏡。往往越是這種要命的時刻,就越要沉得住氣,切勿慌亂。否則,衝動之下極容易壞事。且一步錯步步錯,直到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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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令禁軍包圍寒王府的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
黔陽殿裏,初晴站在貴妃榻旁,為坐在上麵的夏皇後扇著扇子,臉上掛著得意的微笑:“娘娘,馳王果然下手了!奴婢剛得到消息,說是皇上盛怒之下,已令禁軍將整個寒王府團團包圍。這下子,那盛氣淩人的寒王妃可算嚐到苦頭了。”
聞言,夏皇後冷冷一笑,笑容裏多有諷刺的意味。
見主子心情好似不錯,初晴又再笑容諂媚地開口:“多虧了娘娘神機妙算,放了假消息出去,逼得馳王對寒王下手。這下好了。寒王府整個被困,寒王妃出自東越,在這裏舉目無親,唯有一個沐卿璃卻根本借不上力。要想擺脫眼下困境,她隻能緊緊靠上娘娘這棵大樹。依奴婢看,不出兩日,寒王妃即便自己難露麵也必會暗中派人前來與娘娘說和。娘娘即將心願得償,奴婢在這裏提前恭喜娘娘了。”
“哼,早著呢!”
夏皇後並不似初晴這麽樂觀。且不說沐玖玥最後會否踏上她這條船,同意與她聯手。如今,鳳赭寒隻身在外,猶不知情形如何。倘若陛下誤信了外麵的流言紛紛,真的以為鳳赭寒擁兵自重,那豈不是.……
“初晴,即刻派人出京趕往寒王所在之地。他是真的擁兵自重還是遭人誣陷,本宮要了解得徹底明晰。”
唯有知道了實情,她才能考慮下一步怎麽做。
“是,奴婢這就去!”
與黔陽殿裏的光景不同,皇貴妃武氏宮裏,可謂豔陽高照、一派的月朗風清。
“兒子,碰杯!”
喜形於色的武氏率先端起酒盅,笑容掛在嘴角,藏也藏不住。
鳳赭馳雖也心中歡喜,卻是相較於她要內斂多了。
母子雙雙飲盡了杯中酒,武氏即難掩歡喜地說道:“我兒威武,輕輕鬆鬆就將鳳赭寒斬落馬下。掃平了前方路障,儲君之位還不信手拈來。”
“事情尚沒個一定,母妃高興得早了些吧?”
鳳赭馳性子沉穩,不像武氏,得意得已經忘了形。
不喜聽他說喪氣話,武氏斂去笑容,故意板起了麵孔:“我兒怎能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你不是已經在軍中安排了人手暗中除掉鳳赭寒嗎?他一死,軍中其他幾位將領就會群起倒伐,稱他有意謀逆。屆時,眾口一致,你父皇不信也得信。隻要沒有了礙事的鳳赭寒,儲位還不非你莫屬?”
鳳赭馳微微牽動嘴角,不置可否。
正在此時,他們右側的牆壁忽然傳來了幾聲輕微的叩響。
鳳赭馳神色一寒,和煦的眉宇間瞬間已是一片凜然之色:“母妃還與他有往來?”
武氏麵露尷尬之色,想要解釋一二,鳳赭馳卻根本不給機會。
倏爾站起,鳳赭馳大步欲向外走去。行至門口,腳下一頓,冷冷地撂下一句:“母妃如此不當心,仔細‘引火燒身!”
說罷,即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