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一出戲
就在鳳赭寒考慮著玖玥調查來的消息是否屬實,其實玖玥心裏也並不全然盡信。說來詭譎,信是南汕大軍裏有人偷偷送出的,指名要交給鳳赭寒,卻被夜離攔截了下來。因擔心有詐,她和夜離就先看了信的內容.……
且不說南汕主帥會否臨陣斬將,那鐵甲騎兵的統領在軍方有著如何的分量,當真是說殺就能殺的嗎?
而玖玥考慮的可能致此發生的情由大約有那麽兩點:其一,鐵甲騎兵的統領作為‘常勝將軍’,性子自然傲了些,饒是主帥也未必能全然駕馭。而在分析局勢決定如何布陣的時候,將領們之間也常會發生分歧。若那位統領果真是個目中無人的,南汕主帥一怒之下將其斬殺也並非全無可能。
還有一點,她想出的可能存在的因素,就是謀臣。若是南汕主帥身邊有那麽一個人,巧舌如簧,說得南汕主帥殺心大動呢?
原本這次,南汕突然發難,玖玥心中就已存了疑慮。這場戰事突如其來,此前毫無征兆。要說南汕皇族有意擴張版圖,擇了氣息羸弱的小國,豈不事半功倍?何必非得來挑釁國力繁盛的北漠?倒是不排除有人從中挑撥的可能性。
不過現在想什麽都是多餘的,因為這僅是她的猜想臆測,毫無事實根據。或許,隻是她想多了……
這一日,軍營裏發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的事。
此前就曾與鳳赭寒有過‘過節’的文摯將軍,突然說要與他切磋一二。
所有人都知道鳳赭寒有傷在身,文摯偏偏提出在此時武藝切磋,其中不乏挑釁譏諷意味。
鳳赭寒本是不想理會的,偏這文摯是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驢,竟然在鳳赭寒毫無防備時就閃電般出手。鳳赭寒出於本能之下的自護,也隻能與他‘切磋’起來。
士兵們看得熱鬧,聞訊出了帥帳的儊懿臉色則寒沉似鐵。他們不把力氣用在與南汕的交戰上,這是在幹什麽?
若是在平常,鳳赭寒的身手必要勝過文摯。奈何現在有傷在身,掌風勁力大打折扣,動作也遠不及平素流暢,略有凝滯。結果這一交手,兩人竟堪堪打成了平手。
正打得難分難解之時,主帥儊懿公主忽然沉沉地低吼一聲:“這是在鬧什麽?”
話音一落,兩人幾乎同時停手。
“大戰在即,你們不想著如何擊退敵軍,竟在這裏打起了私仗,簡直荒唐!有這本領,何不去戰場上給我多掙些臉麵回來。”
儊懿本隻是這麽一說,沒想到那文摯竟馬上把話音接了過去:“有何不可?因為他前鋒大將軍打了場勝仗回來,全軍上下儼然把他當成了‘戰神’一般的存在。哼,不就是一場小小的勝利嗎?憑他掙得,難道我就掙不得?”
末了,文摯竟單膝跪地,請起戰來:“懇請元帥恩準末將出戰!”
“你這是……”
儊懿公主麵色一凝,頓覺有些傷腦筋。這文摯的脾氣她不是不知道。被一個初出茅廬的軍中‘新人’給比將了下去,文摯想為軍中幾位老將領討回顏麵的心意可以理解。可戰場絕非兒戲,僅為了比個高下就爭相出去露臉?勝了固然是好,可萬一敗了呢?
正在儊懿悶頭思索間,忽而另幾位將軍也都紛紛走上前來,拱手施禮,有誌一同地替文摯說起項來,“文摯將軍身經百戰,必不辱使命。”
“是啊,元帥就準了他的請戰吧。”
“主帥先前派一個毫無打仗經驗的人出戰,都能帶回勝利,更何況是文摯將軍。”
這話,就有幾分諷刺激將意味了。誰都看得出來,同為‘皇家人’,儊懿有心輔助鳳赭寒在軍中立威,故而才會遣派一個無半點打仗經驗的人出戰,還落了個慘敗的下場灰溜溜地回到軍營。雖其後幾次出戰,他皆凱旋而歸。但這也無法否定他曾落入敵方陷阱,兵敗落魄而回的事實。在這件事情上,誠然,主要的錯在鳳赭寒身上。他不懂審時度勢,竟連對方設下了陷阱都看不出。可細究起來,‘縱容’了這一切的主帥難道就沒有半點錯處嗎?
儊懿被他這麽一激,臉色變得越發難看。幾番權衡之下,做出一個令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決定’!
“既然文將軍一意請戰,本帥允了便是。明日,你便同前鋒大將軍一同出營叫陣。望你們勿令本帥失望!”
什麽?命他們兩個‘死對頭’一同出戰?這也太.……匪夷所思了!萬一在迎敵對戰的過程中,一言不合,兩人產生意見分歧.……
“遵令!”
鳳赭寒拱手作禮,文摯則冷冷哼哧一聲,刻意壓低了聲音嘀咕一句:“正好,我與他就戰場上見雌雄!”
彼時,玖玥垂首低眉,眉眼輕動間,閃出那麽一抹狡黠的笑容來。
身旁站著的夜離,剛好這會兒扭過頭來瞄她一眼,結果就這麽恰好捕捉到她眼裏一閃而逝的興味。待到人散而靜時,他壓低聲音問道:“你知道什麽,對不對?”
玖玥挑眸衝著他笑了笑,“我能知道什麽?隻是一下子軍營裏多出這麽些個會演戲的,想想還蠻有趣的。”
“你說.……演戲?”
夜離輕挑濃眉,和著剛剛看似逼真的一場交手,原是‘演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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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汕軍方厭倦了‘好事多磨’,早想著尋一個最佳時機給北漠致命的一擊,快速結束這場戰鬥。就在此時,得知鳳赭寒、文摯兩員大將要齊齊出戰。且這二人素來不睦。這真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於是,南汕人就自以為是地耍起了心機。一將領在與文摯對打期間,佯作不敵,轉身欲逃竄而去。文摯正在興頭上,哪裏肯放他輕易逃離?於是,一跑一追,一會兒的功夫,兩人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裏。
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鳳赭寒表麵上聲色不動。然,眉眼輕動間,卻有那麽一絲詭黠的意味悄然溢出。
南汕人狡猾,卻更喜歡‘自以為是’。在獲知他和文摯將軍不睦的‘消息’後,竟想著著將他二人分化,致同室操戈。嗬!接下來就看文將軍的了!
這一戰,不出所料,雙方以平局收場。但這僅是表麵給人的‘假象’罷了。
夜裏,北漠軍營突燃起大火,一片大亂。偏偏又在此時,南汕發起了突襲進攻,竟打了北漠一個措手不及!
“時機差不多了!”
尤以張龔此刻最為悠閑。外麵都亂了套了,他居然還在帳子裏飲酒作樂.……飲罷一盅酒,嘴裏喃喃說著旁人聽不懂的‘胡話’。嘴角,卻莫名勾起了三分弧度,似笑非笑間,總有那麽一絲詭異的味道。
南汕方先遣派出了一小部分人,也就三千左右,意為大亂北漠軍營內部,致他們大失方寸。接下來,他們再大軍進壓,直搗黃龍.……
可北漠一方也不是吃素的。主帥儊懿身經百戰。戰場上詭譎多變,她什麽樣的情況沒有經曆過?軍中一片大亂之時,正是她主動站出來平撫軍心,指揮作戰。
這時,忽有一士兵一臉驚慌之色地跑來,單膝跪地,慌張報稟:“稟告主帥,文將軍他……他帶著三萬人,突然衝出了營去。”
“你說什麽?”
雙眉一跳,儊懿的臉瞬間黑沉下來。文摯不經調令就擅自行動,乃軍中一大忌諱。文摯是她手下的老將了,斷無可能在這時候不聽帥令擅自行動。除非.……
一個可怕的可能閃過腦海,儊懿眸中閃動著刀鋒般冷酷寒芒。然,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眼下,南汕大軍一批一批的侵襲而來,她必須想盡辦法將他們阻禦在外。否則,一旦軍營失守,他們將再無回還的餘地!
情勢驟然變得嚴峻起來。本就因南汕大軍的偷襲而驚慌失措的將士們,又因文摯的疑似叛變,而更多出了幾分隱憂。是誰在軍中放的大火?又是誰引了南汕部隊大舉入內?看樣子,文摯早已想好了‘退路’,給了他們致命一擊後,便帶著自己的三萬親兵部下趁亂改投南汕麾下,實在可惡至極!
鳳赭寒這時候悄然出現在了儊懿身旁。兩人隱晦地交換一個眼神,鳳赭寒即快步離去。
“二營三營將士聽令,隨我前去抓回叛徒文摯!”
“是!!!”
震耳欲聾的應和聲中,鳳赭寒一馬當先,已如離線的箭般衝出軍營。
彼時,南汕派出的先鋒部隊正在營外苦戰,不得而入。見鳳赭寒率軍衝出,目標轉換,竟衝著鳳赭寒追擊而去。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想著真的衝進北漠軍營。憑他們區區三千人,衝進去也隻是被圍困其中,送死罷了,他們才沒那麽傻。
就是因為料到文摯這一‘叛變’,北漠軍中必有人義憤填膺前往追截。瞧瞧,‘大魚’這不就上鉤了!
要是能把鳳赭寒抓住,他們就算立了頭功。鳳赭寒不止是北漠大軍裏的前鋒大將軍,更是北漠尊皇的兒子。一旦此人成了‘人質’,還怕他北漠不乖乖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