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偷雞賊
“儊懿公主對你說了什麽？你臉色不太對！”
玖玥甫一走出帥帳，等在不遠處的夜離就快步迎了上來。見她麵容泛著一絲青白，直覺是在儊懿那裏受到了什麽‘委屈’。
“我沒事！”
玖玥隨口答了一句，即朝著鳳赭寒將軍營帳的方向走去。
夜離眸色一黯，以為她是想去看望身受重傷的鳳赭寒。可在經過了那個帳子時，卻見她信步直行，並沒有片刻的停頓。眼裏的黯然隨之消散，反而多出了一絲不明所以的惘然。
她這是怎麽了？
玖玥在軍隊裏化名陳一。肄宸，陳一。
不在鳳赭寒的將軍帳裏出入的這幾日，她便賴在了夥房。幾日時間，倒與夥房裏的幾個夥頭軍混了個臉熟。
可就在這一日，夥房裏卻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為了給受傷的元帥和前鋒大將軍補身子用來熬雞湯的兩隻野雞不見了，夥房裏的人懷疑是被人偷了去給烤著吃了，於是開始逐個的盤問起來。
這時，一個叫做‘阿三’夥頭軍卻把懷疑的矛頭指向了玖玥。
“我還奇怪，你不在將軍身邊當你的勤務兵，怎就跑來了夥房？還殷勤地幫我們幹活.……和著，你是用心不良！”
聽他這麽一說，其他幾人也都不約而同地看向玖玥，懷疑是她偷了那兩隻野雞。
軍隊夥食簡陋，平素裏，士兵們連肚子都填不飽，更別提能吃上頓好的了。少不得有人一時沒禁得住嘴饞，偷拿了雞去打牙祭。巧的是，偏還趕在玖玥夥房裏幫忙的這幾日。難怪會引起他們的疑心！
“你們誤會我了，我沒偷，也不屑於偷。”
玖玥語聲如冰。想她堂堂一國公主，豈會做出‘偷雞摸狗’這種醜事來？
“偷或沒偷，你還是到將軍跟前去辯解吧。”
讓玖玥始料不及的是，區區小事，竟然鬧到了鳳赭寒跟前。不就兩隻雞嗎？至於這麽‘小題大做’？
帳房裏，鳳赭寒渾身裹纏著白色紗布，尤其是肩膀，聽說當時在滑下斜坡的時候不慎撞到了石頭上，導致骨頭斷裂，是最嚴重的傷了。
想起當日在滾下斜坡時，他用身體保護著她.……
玖玥眼睫輕閃，化作一聲淺淺的歎息。對當日之事絕口不提，卻是悶悶地吐出一句，“我沒偷！”
鳳赭寒有些忍俊不禁，“我知道！”她是什麽身份？焉會做出‘偷雞摸狗’的事情來？
“他們冤枉我！”
“我知道！”
“替我澄清！”
“我考慮考慮！”
“鳳赭寒！”
看著她因氣惱而越發顯得靈動清美的嬌容，鳳赭寒琥珀色的深眸波光瀲灩，璀璨之間隱隱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見她看向自己，又忙把眼底那一縷異樣之色盡數斂於無形。辭鋒一轉，帶著些微不確定地問：“還在為那日的事情生氣？”
其實也不必問。這兩日，她不肯踏入自己的軍帳，不就是還在為那日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絲輕鄙之色而耿耿於懷。
事後，每每思及那時情狀，他都悔不當初。一個女子，為了救他，幾乎把什麽都豁出去了。他不知感恩也就算了，竟還.……嫌棄？他有什麽資格嫌棄？
“那日？那日的什麽事情？”玖玥輕描淡寫地說著：“王爺多慮了！那日的事我早忘得幹淨！”
還在生氣……
聽她稱呼自己的方式仍是生硬的‘王爺’，鳳赭寒就知道她鬱怒未平。哎，怎麽樣才能令她消氣呢？
“將軍~！”
帳外再度傳來勤務兵的聲音。
“何事？”聲音散發出絲絲寒意，似乎對‘被打擾’很是不快。
“幾個夥頭軍請見。說……說他們抓到了‘偷雞賊’。”
聞聲，玖玥眸光一閃，清冷嬌容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呼，這下可算能還她清白了！
得了鳳赭寒的允準，勤務兵放了那幾個夥頭軍進來。其中，尤以先前指證玖玥的阿三一應地垂著頭，表情愧疚不安，連抬起頭看玖玥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陳一，真是對不住，我們幾個冤枉你了。剛剛抓住了這偷雞賊，正拿了兩隻野雞烤來做下酒菜。”
一夥頭兵如是說著，手裏還提著一個軟趴趴好似已經‘睡’過去了的人。
不，不是睡過去了，而是‘醉死’了過去……
玖玥大略掃了眼，那人四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的衣裳破破爛爛，鎧衣更不知扔哪兒去了。就這麽打眼一看，哪裏有一點‘兵士’的樣子？倒像是.……乞丐。
“既然抓住了，就該怎麽辦怎麽辦吧。”
鳳赭寒作為大將軍，自然不會對這點微末小事而勞心。按照軍中律法，偷盜者毫無例外會被遣出軍營，再不複用。
就在幾個夥頭軍拎了醉漢的後領要把他帶出去時，玖玥忽然凜厲的發出一聲：“等等！”
幾人不明緣故，卻紛紛止住了步子。
玖玥一個箭步上前，伸手扯下了係在醉漢腰間的一塊玉佩。那玉佩已經看不出本來的樣子，想是被人時常拿在掌間，表麵的棱角已被磨平。而之所以會引起玖玥的注意，是在玉佩正麵的左下角有一小小的字體。別的地方均磨損嚴重，唯獨這一小小字體，竟一如剛刻下時般鮮明……
“這是老耿最寶貝的東西，平時碰都不讓我們碰一下。”
“又一次沉他酒醉，我想拿過來看看是什麽寶貝。結果，差點沒被大發雷霆的老耿給打個半死.……”
“說來，這老耿真是個奇怪的人。就上次，大將軍率領前鋒部隊前去迎敵。他就嘀嘀咕咕地說了許多。還說此役必敗.……”
“你說這些做什麽？”
年紀稍長的夥頭兵忙不迭給多嘴多舌的阿三使了個眼色。大將軍還在帳中，他也這麽口沒遮攔，不打算要小命了是不是？
玖玥的臉色迅而轉為驚白，竟一字不言地拿了玉佩狂奔出帳房。
“誒，陳一，那是老耿的寶貝，你拿走了怎麽行？”
玖玥手裏緊緊攥了玉佩，直接衝向儊懿公主的帥帳。
彼時，儊懿正與幾位軍中大將商討如何硬地以扳回眼前頹勢。她就這麽沒頭沒腦地闖進來，儊懿公主一時不禁有些愕然。
“什麽人？膽敢擅闖主帥營帳？”
這時，一位中年將軍劍眉一挑，發出了這聲中氣十足的訓斥。
玖玥心神稍定，目光灼灼地望著儊懿，“稟奏元帥，偶聞故人消息，元帥可否撥冗容我詳說？”
“放肆！”
又是剛剛那位將軍不客氣地訓斥著：“沒看到我們正在聊軍機要務？你該不是敵軍派來的‘細作’吧？想竊聽我軍機密不成？”
玖玥眼睛翻了一翻，覺得今天的自己真是倒黴透了。先是莫名其妙背了一個‘偷雞賊’的惡名，現在竟又成了‘細作’.……
“文將軍多慮了，這個兵絕對可以信任。想來她是有要事欲說，否則也不會有膽子闖進我的帳中來。既是如此，本帥就姑且聽上一聽。幾位將軍先行離去，待晚些時候，我們再詳談！”
主帥都發話了，他們焉有不從之理？
那位姓文的將軍，在即將跨出帥帳之時，目光銳利如刀地在玖玥身上掃了一眼。最後冷哼一聲，虎步生風地跨出帥帳。
待到帳中僅餘下她二人，儊懿公主方才不解地發聲：“玖玥，你急著找我……”
不等她把話說完，玖玥已快步走上前來，遞給她一物：“公主看看這個！”
儊懿公主不明所以地接過方形玉佩，拿在掌間細細端詳。就在某一瞬間，目光對準了某一點，她全身一震，眼仁開始劇烈的晃動。連著深吸幾口氣，卻仍止不住心頭的顫抖。
“這是……這玉佩你從何得來？”
“說來也是因緣巧合。關於細節，容後我再與公主詳說。勞請公主隨我走一遭。公主是見過他的，我想.……”
“快走，快帶我去！”儊懿迅速截斷了她的話，站起，已然當先一步地走向帳外，足見有多焦急。
玖玥就那麽衝帳而出，鳳赭寒對此原就一頭霧水。不消片刻，卻見去而複返的玖玥竟把主帥儊懿也一並帶來。
鳳赭寒忙拱手向儊懿施了一禮，後者卻像根本沒看到他似的，徑自走到呈大字狀躺在地上的中年人身邊，蹲了下去，仔細查看中年人的麵貌。
乍一眼看去，隻覺得是個不修邊幅、邋裏邋遢的人。滿臉的胡渣，頭發亂糟糟的。儊懿為了不能看清楚中年人的麵容，隻得撥開了他散落在額前的亂發，卻是瞳孔驟然一縮。
這個細微的表情變化或許別人不曾注意到，玖玥卻是看了個真真切切。
果真是他！
玖玥心裏瞬間掀起了驚濤駭浪，本以為已經死了的人，卻突然活生生地出現了，也隻能用‘奇跡’來解釋這令人難以置信的情狀。
之後，儊懿公主渾渾噩噩地往帳外走去。經過玖玥身邊時，丟了句話給她：“你隨我來！”
玖玥點了點頭，委托鳳赭寒好好照料這個中年漢子，就緊隨儊懿公主的腳步，出了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