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恬不知恥
離開禦書房,玖玥讓宮肄宸先行離宮,自己則去了沈嬪,不,如今已是沈妃的關雎宮。
說起這沈清,當真是有些本事的。入宮不過一年,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一路晉升。時至今日,已位居僅次於皇後和珍妃的四妃次席。又有了皇子傍身,可謂‘水漲船高’。皇後禁足之令未除,珍妃那裏又三天兩頭的病痛不斷,協理後宮之權便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沈清身上。
如今在這後宮,就算尚不能做到‘一家獨大’,但她以如此迅快之勢地爬上權力之位卻又著實令人瞠目結舌。難怪就連一些大臣都躍躍欲試地想要巴結討好於她。有了這麽個人作為‘同盟’,哪怕隻是在皇帝的枕頭邊上吹吹風,官職升遷許就唾手可得。
一路思量,玖玥到了關雎宮卻撲了個空。聽宮女說沈妃去了禦花園散步賞花,玖玥便也跟著去了禦花園。
雖是寒冬臘月,但禦花園裏精心培植的花卉卻是不少。一路走來,花開芬芳,真真是賞心悅目得很!
玖玥尋到沈清的時候,她正在亭子裏安坐。與她同坐亭中的,還有一身著宮嬪服飾的女子。因背對玖玥,故她一時之間未能認清女子的身份。
這時,站在沈清身側的宮女率先發現了玖玥,便俯下身子在沈清耳旁小聲說了句什麽。
得了宮女的‘提醒’,沈清緩緩抬頭,剛好與玖玥含笑的視線相撞,便微一點頭算做寒暄。
令一著宮裝女子卻忽然起身,似是堂皇無措,衝著沈清略一福身,轉身便低頭倉惶地從玖玥身邊走過。
雖然她走得快,又竭力低著頭,但始終以打量探究的目光看著女子的玖玥還是認出了她的身份來——新晉的葉昭儀,葉府長千金,皇後娘娘的親侄女。
嗬,也難怪她會若此一般‘行色匆匆’。本該站在皇後一邊,如今卻與如日中天的沈妃‘同流合汙’,這事本就不光彩。若是不小心傳進了葉皇後的耳朵裏,隻怕葉氏會氣得火冒三丈,怒憤之下對付起她來也說不定。
同室……操戈嗎?嗬,真有趣!
“早聽了郡主回京,我還當是‘訛傳’,原是真的。”
溫婉淺笑掛在嘴邊,沈清臉上絲毫不見被撞破與葉昭儀在此會麵的尷尬,神色間是一如往常的從容泰然。在宮中時日雖不多,大抵是‘爾虞我詐’經曆得多了,性子更多了分近乎冷酷的沉定,已然半分也不容小覷!
“娘娘怎有雅興在此賞花?”
玖玥信步緩入亭中,並不對沈清問禮,隻就擇了葉昭儀剛剛坐著的位置落座。如此無禮傲慢、目中無人,難怪就連沈清身邊的掌勢宮女都看不過去了,麵容不覺沉了幾分。但她畢竟隻是個宮人,又哪裏真敢對人家正牌的皇家郡主說長道短?
區區一個宮女,玖玥自是不看在眼裏。何況,沈清與她之間的關係,又豈是一個小宮女可置喙的?
“這茶有些冷了,你去換一盞茶來吧。”
沈清隨口支走了獨立身側的大宮女。心知肚明,沐玖玥既然找到了這裏,必是有話想對自己說的。
待到那宮女走後,玖玥方才開口,語氣淡薄清冽,一如她眸中神色,透著說不出的清冷詭異。
“娘娘在行宮,一切都還如意吧?”
沈清彎起唇,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清冽眼底卻並未沾染多少笑意,“郡主有話不妨直言。你我之間,無需這些曲折彎扭的工夫。”
沐玖玥淡淡地睨她一眼,從善如流地說道:“去往行宮前,我皇祖父的身體狀況十分不好。去了行宮幾月,怎就恢複如常了?莫不是遇見‘高人’?”
沈清似是早猜到她想問的是這一點,聞言並沒有意外錯愕之意自眉目間浮現,反倒了然地一笑:“抱歉得很,郡主問錯人了。我雖陪同皇上去了行宮,但卻一直被拘在了別的地方。在此過程中,皇上有無見過什麽人,孱弱病體又如何能在短時間內恢複,我一無所知!”
玖玥眼底光芒晦暗地一閃。是真的‘一無所知’?還是在故作不知?
“嗬~”喉間滑出一聲不甚輕快的輕笑,“娘娘貴人事多,我便不耽擾了!”
看著起身作勢要走的玖玥,沈清能猜出她的幾分心思,於是低聲補充了句:“我知道郡主或許以為我在說謊,但沈清所言句句屬實。”
“告辭!”
從禦花園,到宮門的一路上,玖玥不停在想方才亭子裏沈清的一番話。若她所言為真,那麽皇祖父帶她去行宮便是有著一定的目的性。很可能是為了‘避人耳目’。沈清說,皇祖父大部分時間都拘著她。這是否意味著:皇祖父,其實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出了宮門,玖玥發現宮肄宸還在,不覺挑了挑眉:“你怎麽還沒走?”
“等你!”宮肄宸咧開嘴,送出一個璀璨的笑容,竟毫不避諱地走上前,牽住她的手。
下一瞬,玖玥的身體被迫騰空而起,眨眼間,已是落在了不遠處停著的一匹馬上。
兩人共乘一騎。回王府的路上,宮肄宸生怕她會冷會凍著,便讓她嬌小的身體緊貼在自己身前,用大氅緊緊包裹住他們兩個,隻露出玖玥一張凍得紅彤彤的小臉。若不仔細看,還真難發現馬上騎坐著兩個人。
一路閑聊,時間飛快而逝。
回到王府,宮肄宸去見了沐雗,繼續他們上次未完的談聊。至於玖玥,則徑直回到了落幽閣,卻被告知:有客到!
入了暖閣的玖玥,當看到所謂‘來客’竟是武國公府的夫人秦氏時,唇角莫名地翹起一個冷冷的弧度,包裹著淡淡諷刺。
“這是什麽風把國公夫人吹到我這兒來了?”
不是沒聽出她話聲裏隱隱飽含的‘譏諷’,秦氏不無尷尬地扯了扯唇,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
“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與郡主商議!”
“哦?”玖玥輕挑黛眉,神色七分錯愕三分不解。有事相商?這是前不久還在王府大鬧,要她‘抵命’給楚側妃的人該說的話嗎?難不成才過去了這麽些天,秦氏就把那日的事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菊清忙給剛回來的玖玥送上一杯熱氣縈繞的果茶,讓她暖暖身。
玖玥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坐在八仙桌旁的秦氏麵前,竟空無一物。於是,便低聲輕斥了菊清一句:“國公夫人難得上門,怎連杯茶都不曾奉上?這是從哪兒學來的待客之道?”
菊清那兒早有話等著她,“回郡主話,不是奴婢不想給夫人奉茶。而是夫人喝慣了大紅袍,可咱們庫裏獨獨沒有這種茶。奴婢一時間也不知該去哪兒弄來,這不正想辦法呢嗎?”
秦氏一聽這話,尷尬之餘忙把話接了過去,“瞧菊清姑娘說的?姑娘問我喝什麽茶,我不過也就那麽一說。客隨主便,姑娘盡可取了別的茶就是。”
“那怎麽行?”菊清誠惶誠恐地皺起了眉頭,“要是郡主知曉奴婢怠慢‘貴客’,非教訓奴婢不可。”
這丫頭學壞了呢!
玖玥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略帶玩味。看也知道,是菊清看不過秦氏囂張,這便是要給秦氏一點顏色瞧瞧了。王府什麽好茶沒有?又怎會獨獨沒有秦氏想喝的大紅袍?菊清之所以會詢問秦氏,分明從一開始就打著‘戲耍她’的主意的。
“既然國公夫人不挑剔,就去泡別的茶來吧。”
凡事要懂得適可而止,不宜做得太過!
“是!”
菊清也懂得見好就收,得了玖玥吩咐,應諾著便退出房外。
彼時,玖玥坐在軟榻上,手持書卷,隻顧飲茶看書,卻是半點理會秦氏的意願也沒有。
她不主動詢問秦氏的來意,秦氏這邊也不好徑自開口。於是,就僵在這兒了。
直到菊清端了茶進來,秦氏才似尋到了‘突破口’,試探性地出聲問道:“我聽說,世子要成親了?”
眉眼抬都不抬,聞言,玖玥隻就清冷地丟回一句:“夫人既然知曉,又何必多此一問?”
秦氏隻覺得胸口一堵,一口氣險沒提上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停變換顏色,染色盤一樣,好不精彩。
雖然說出的話被沐玖玥堵了回來,但她該說的還是要說。否則這一趟不就白來了嗎?
“郡主快人快語,那我索性也不繞彎子了。是這樣……我府上有一庶女,喚楚心妍,已到嫁齡。雖是庶女出身,但這丫頭很是靈慧,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性情也十分好,溫婉和悅,與人為善。哦,模樣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最近國公府正忙著給她議親呢。我尋思著,何不咱們兩家親上加親?”
秦氏話音一落,玖玥便做恍然狀地挑挑眉,出口的聲音仍不緊不慢,“夫人的意思.……是把楚小家嫁與我二哥為妾嗎?”
換做是誰,都會這般‘誤解’吧?南清王府左不過就崎焱崎瑄兩兄弟,沐崎焱又成親在即,自然就隻剩下了沐崎瑄。可沐崎瑄前段時間也剛娶了沈妃身邊的一個宮女。雖是被迫所為,到底,正妻的身份已被占了去。國公府的女兒嫁過來,便隻能為妾。她又沒沒錯。
秦氏訕訕地輕扯嘴角,麵上流露出幾分尷尬,便也隻能硬著頭皮地說:“瑄兒剛剛喪母,按照禮俗,是要為母親守孝三年的,又怎可紅白衝撞?”
玖玥佯作沒聽懂她的話,聞言便一臉茫然地看著她:“那麽國公夫人的意思是……”
“我家老爺是想把心妍嫁過來,給世子……做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