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歸來請罪
南清王府
看著兩個風塵仆仆歸回的人,沐雗麵無表情,沐崎焱則怒火中燒。
宮肄宸居然帶來玥兒在外麵獨處了足有七八日的時間。雖說以他重傷養病為由,但有傷難道就不能回京來醫治嗎?他這分明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哼,別以為他不清楚他那點齷齪的心思.……
覺察到沐崎焱作為長兄幾乎要‘生吞活剝’了他的視線,宮肄宸不止坦然迎視,還對他送出一個和善的微笑。這兩個男人一個不溫不火,一個則暴跳如雷,縈繞於周身的氣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出他二人之間怪異的氣流湧動,玖玥毫不懷疑——這是父親在場。倘若不是,他二人絕對會大打出手!
不過眼下可不是平息哥哥怒火的時候,想父親解釋一切,請罪,爭取到父親的原諒才是緊要!
“父親,女兒犯下大錯了。女兒不敢奢求父親原諒,希望父親也不要輕易地原諒我!”玖玥言辭懇切,麵容是少有的冷凝莊肅。
沐雗聞聲,不過輕不可聞的一歎。他比誰都了解這個女兒,也幾乎篤定玥兒先前答應和親,定是受在了誰的挾製,不得已為之。雖說抗旨冒著一定的風險,但玥兒放棄遠去西楚卻未必就是一件壞事。且不說西楚皇室如今正因儲位之爭亂著,玥兒去到那兒,說不定會被當成了‘活靶子’,少不得要經曆更多的險情。而她孤身一人在那兒,除了宇文拓,連個可依靠的人都沒有,的確是令他放心不下的。其次,他們王府與西楚皇室這一聯姻,雖然父皇表麵不曾表露,但內心必要生出疑慮。唯恐他與西楚皇族‘連成一氣’,算計著他的皇位。那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一旦疑慮生出,慢慢的擴大化,最後會演變成什麽,誰都不好估量把握。所以,先前,在和親一事上他的態度一直是不讚同甚至反對的。
兜轉了一圈,不曾料想竟是玥兒這妮子自己又轉回到原地!
這麽想著,沐雗淡冷無起伏波瀾的眸子看似不經意地掃了宮肄宸一眼。雖說現在看著與‘正常人’無異。但據菊清回來說,為了從西楚皇子那裏‘奪’回玥兒,宮肄宸很是‘九死一生’來著。他居然想到用‘打不還手’‘以死相迫’這一招!看似是莽撞了些,但卻不失一個周全的好辦法。相信那西楚三皇子也必然‘輸’得心服口服。一個為了玥兒連性命都可拋卻的男人,輸給他,也算不得什麽丟人的事吧。
“宇文拓派人傳了話給你皇祖父,說今後與你做兄妹相稱。有他從中調和,你皇祖父的怒氣總算不那麽盛烈。但,你們兩個也得去主動請罰才可。”能求得皇帝原諒固然是好,即便不能,也總要做些‘功夫’給別人看的。畢竟,是他們犯下大錯在先!
玖玥與宮肄宸相視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與自己相同的‘錯愕’。宇文拓竟會派人主動來為他們‘說項’?能有此氣量,委實不易!
“是!”
雙雙應諾後,退出了書房。
沐崎焱還在為二人幾日間一直外宿的事‘耿耿於懷’,就連玖玥也難看到他的好臉色,更別說宮肄宸了。
“哥哥,能不能別這麽瞪著人家,怪怕人的!”玖玥試圖用撒嬌來化解他的忿然,隻是,效果不佳。
“哼!”
隻從鼻息間哼出一聲冷哧,沐崎焱便再也不理睬她,舉步便揚長而去。
印象裏,這還是她頭一次從哥哥那裏遭受到這般‘冷遇’。歸結起來,還不得怪某個‘罪魁禍首’!
玖玥遷怒地瞪了宮肄宸一眼,也甩袖而去。徒留下‘罪大惡極’的宮肄宸,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
各自短暫休整了一天,約定好翌日,宮肄宸同玖玥雙雙去宮中請罪。
顯然,他們做下的事情已得到了最大化的宣揚。自走入宮門以來,來往的大臣宮人們無一不把訝然錯愕的目光投放他們身上。有的老學究一樣的大臣還會用一種‘批判’的眼光冷冷瞪視著他們,儼然覺得竟拿婚姻這種神聖莊重的事‘開玩笑’,實在不像話!、
好在,宮肄宸和玖玥自身都是灑然不羈的人,對這紛紛透射來的爭議目光渾不在意,權作不見一樣,繼續走他們的路。
不多時,禦書房內,兩人雙雙跪在書案前,請罪於承帝。
承帝神色微冷,不怒而威的帝王氣質讓人不覺便生出了幾分震懾之意。
“皇祖父,玥兒犯下大錯,不敢奢求原諒,全憑皇祖父發落,玥兒絕無二話!”
一樣的話,在沐雗那裏或許管用。可是拿到了皇帝跟前,卻是未必能起到效用。
“哼,你的確是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禍,罪孽深重。說吧,你打算如何洗清自己的罪孽?”承帝冷冷地把問題丟給她,聲辭冷厲,隱隱聽得出一絲震怒之下的寒意森然。
聞聲,宮肄宸麵色一凜,急忙攬罪於自身:“這件事乃臣一手主導,玖玥並無過錯。是臣以性命相要挾,玖玥也是沒辦法了,才不得不就範。皇上要罰就罰罪臣一人好了。無論任何責罰,罪臣甘願領受!”
“哼,就聽過爭功的,還沒見誰連‘過’也要爭個長短高下?這是想叫朕看一看你們彼此間有多麽情深不悔嗎?”
承帝言辭間凜厲之勢不減,看樣子,是真的給他們氣到了。他們這些個年輕人,做事情隻管自己舒心,從不瞻前顧後地為別人著想考慮。也不想想,他聖旨已經頒下,帝王言之九鼎,焉有輕易收回的道理?那還不貽笑大方了?
宮肄宸與玖玥相攜跪在書案前,點頭做懺悔狀的動作倒是如出一轍,看來彼此間還是有些默契的。
良久後,不見皇帝恩赦他們起身,卻也沒說要如何責罰於他二人,玖玥一顆心便是七上八下,難以平靜。
伴君如伴虎,這話果真一點一假。往往帝王輕描淡寫一言,就可宣判人的生死。權力之大,令人咋舌瞠目!
這種羅與被動、命運攥在別人手裏的感覺,當真是糟透了!
一時間,禦書房內氣氛僵滯,靜寂間僅能聽得到三人或重或輕的喘息聲。
被迫置身在這種莊肅冷凝的氛圍之中,玖玥其實並不好過。雖,離府前父親和哥哥特意寬慰她,說請罪不過走個過場,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問題。她自己想了也是如此。畢竟,父親的儲君之位已基本板上釘釘,她又是父親的心頭肉。這種時候,皇祖父即便看在父親的麵子上也不會為難於她。但抗旨不尊的罪名何其嚴重,又事關兩國邦交,這一次,她惹下的禍端不小,卻並不有十足的把握可輕易躲過皇祖父的責難.……
這時候,卻是宮肄宸率先開口打散了禦書房內的僵滯沉寂。
“皇上,恕微臣直言,這件事微臣或許做得有欠考慮,但卻也是為了兩國的安定著想,實在也是被迫無奈之舉!”
承帝聽了他的話便隻當做聽了什麽啼笑皆非的無稽之談,哼然冷笑了兩聲:“這麽說,你非但無過,反倒有功了?”
“微臣不敢邀功。但微臣有此作為,真有不得已卻必須為之的苦衷。”
宮肄宸言辭懇切,忽然有此一言卻是連玖玥都不由得怔住了,一時間難以摸清楚他的思量。為了兩國之間的安定?他這話從何說起?
“你倒是給朕說說,你所謂的‘為兩國安定著想’出自何種考量?”承帝沉沉冷問,麵露質疑,分明覺得宮肄宸是荒唐無稽之談。
“這.……”宮肄宸踟躕著,似有難言之隱。
等了片刻也不見他出言解釋,承帝便有些不耐地催促:“怎麽?無話可說了?
“非也,隻是微臣……有難言之隱。”說話間,宮肄宸麵帶遲疑為難之色地看了跪在身旁的玖玥一眼。這一眼,恰似一個‘暗示’,讓承帝與玖玥幾乎不約而同地猜到了他的欲說之言!
沐玖玥暗暗咬牙。好吧,為了解除眼下困境,她的‘清白’搭進去便搭進去吧,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承帝何等精明。雖然宮肄宸什麽都沒說,他卻已然‘了然如心’。卻不知,這所謂‘了然’原是被誆騙來著。
事後,玖玥與宮肄宸雙雙走出禦書房,卻是沒好氣地嗔瞪他一眼,口中喃喃又忿然地嘀咕著:“卑鄙!”
宮肄宸臉上寫著‘無辜’兩個大字,聞聲便將雙手高舉過頭,“冤枉啊,我可什麽都沒說!”
玖玥暗自咬牙!你是什麽都沒說,但沒說也跟說了差不多。起碼,皇祖父那裏已經‘自顧自’地以為他二人有了‘夫妻之實’,她的‘清白’算是毀了個幹淨徹底!
不過,怨懟歸怨懟,坦白地講,她覺得宮肄宸的舉動倒不失為一個‘良策’。雖然有那麽點小小的‘卑鄙’.……
若是他二人當真已有了夫妻之實,她再嫁給西楚三皇子,就不僅僅是一種道德的淪喪,同時也是對西楚三皇子乃至對西楚皇室的一種侮辱與背叛。試問,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己的妻子‘不潔’?
站在皇帝的角度,要考慮到兩國邦交穩定。與其到時候西楚以此為由向他東越發難,倒不如趁一切還來得及挽回就痛痛快快地做個‘了斷’。如此看來,宮肄宸倒真是做了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