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知己知彼
“什麽有失公允?大哥,這事還不夠清楚嗎?分明是他老十看不過大哥你有攝政大權在手,欲將大哥置於死地。他連親兄長都敢謀害,卑鄙無恥,其心可誅!”
“不是十皇子!”
突然這時,一直跪在地上的尹峰大聲喊了出來,“這事與十皇子無關。是……是.……”
“是誰,你倒是說啊。”沐恪雙臂輕環,仍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是葉家的天澤公子,是他指使我做的。王爺若不信,盡可去查了那些‘刺客’。他們都是葉家暗中培養的影子殺手……”
原本一副事不關己之姿的沐恪,聽了這話便是容色大變,幾乎不可遏製地咆哮出來:“什麽葉家?我知道了,是你聯合老十要構陷葉家,對不對?”
“我沒有!”尹峰矢口否認,目光凜然地望向沐雗,言辭鑿鑿,話音擲地有聲,“我從前做禦林軍之時,曾與葉大公子有過短暫的交集。那時候,葉大公子正是在禦林軍裏做副統領,對我也算照顧有加。就在大約七八日前,葉大公子找上我,給了我很多銀兩,要我替他辦一件大事。還說事成後會給我更多的酬金。因我家中老母病重,急需要銀子請大夫買藥,就收下了葉大公子的那筆銀兩.……銀兩上應該都有標識,王爺若不信,盡可遣了人去我家中查證便知。”
“我不相信,這定是你的一派胡言。證據呢?證據呢?”
此時沐恪的臉已是一片死灰之色。葉家與他順義王府原就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葉家出事,他順義王府也必然遭受重創。這還沒什麽.……他最怕的是,會把他也牽扯了進去。畢竟,站在他的立場,是最希望沐雗自此能從世間消失。
“證據.……不是被二皇叔‘毀掉’了嗎?難道二皇叔忘了,先前抓住的那個有可能下毒謀害我父親的人,正是二皇叔一刀將其斃命!”
沐玖玥漫不經心的話語一出,無疑是在沐恪血粼粼的心口又撒了一捧‘鹽巴’。若是留下那個人,說不定還能證明此事與葉家無關。可沐恪偏偏喜歡‘自作聰明’。什麽叫做‘自作孽不可活’?這下他應該深深地體會到個中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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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尹峰作證,葉天澤身背行刺當朝王爺的罪名,自是再無後路可言。其實他這麽做,玖玥是能夠理解的。出了卿箬那檔子事,葉天澤已是末路窮途,生恐玖玥會將此事告知沐雗。而一旦沐雗得知自己的女兒被人所害,必不會善罷甘休。與其當時候‘受製於人’,不如占據主動,送給對方一個‘始料未及’的大禮。若能成事,對順義王府那邊,他便是‘大功’一件。日後論功行賞,必不會虧待了他.……
其實葉天澤也算是有點小精明的,懂得推楚衍出來做‘替死鬼’。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楚衍‘臨陣倒戈’,居然連出現都不曾。自然也就避過了這場‘劫難’去。
事後,當楚衍自昏迷中醒來,得知是沐玲玉幹的‘好事’,與她大吵了一架,很是有種‘決裂’的意味在裏頭。然,當聽說葉天澤那裏東窗事發,他卻也心有餘悸,暗暗慶幸。雖說自己的‘打算’與先時探討的那樣大有不同,可在那種紛亂的局勢下,卻是做多錯多。難道他救了沐雗,最後還被懷疑‘別有用心’。與其到時候十張嘴巴說不清,現在這樣被‘莫名其妙’地摘出來,倒也落得‘無事一身輕’的自在。隻……沒能借此機會入了沐雗的青眼,終究還是有些遺憾的.……
葉皇後得知葉天澤要被問斬,不顧自己被禁足,竟然硬闖了出來。守在鳳闕宮外頭的禦林軍雖然竭盡全力地攔了,但對方到底是一國之後,甚至以死相逼,他們唯恐鬧出人命自身擔了幹係,便隻能放了人出來。這樣,充其量被治一個‘瀆職’之罪。可若今天皇後的命真的折在了這兒,他們卻都是要跟著‘陪葬’的。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衝出鳳闕宮的葉氏徑直去了禦書房,找沐雗‘理論’,意圖用一國之母的威儀震懾沐雗,逼迫他更改對葉天澤的處罰決議。隻要能保住天澤的一條命,她就有信心‘暗箱操作’,讓天澤得以重見天日!
不過,她把沐雗想得似乎過於‘簡單’了。多年皇家生活的浸染,能走到今時今日的地位,沐雗的膽魄已非常人所及。葉皇後若以為靠‘威脅’的就能震懾住他,那她顯然太小瞧沐雗了。
可想而知,葉皇後注定是铩羽而歸!
再說葉家那邊……因葉天澤把一切都擔在了自己身上,葉家得以撇清幹係,雖避開了‘株連九族’‘滿門抄斬’的悲慘結局,可痛失愛子對於葉荃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雖然葉荃另有兩個兒子在,但能力遠遠不及葉天澤這個長子。相繼遭受重大打擊的葉家已然成了‘強弩之末’,與曾經的輝煌興盛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南清王府
崎焱玖玥兄妹難得悠閑地坐在棋盤兩側,一麵下棋,一邊喝茶,好不愜意。
“葉家未免太安靜了。”沐崎焱狀似不經意地如是說道。
聞聲,玖玥輕扯了下嘴角,帶出幾分嘲諷意味的弧度,“葉天澤稱得上葉氏小輩中唯一可堪大任的。葉荃不會就這麽眼睜睜看著他兒子死的。”她說得篤定,似是已經料定葉荃必會有所作為。
沐崎焱不置可否。沒有動作尚可保全自身,若是葉荃果真愚蠢地想救下這個兒子,他便是自尋死路。到那時,葉家也算徹底地完了!
從紛亂的棋局中抬起目光,玖玥略略有些錯雜地看向對麵安坐的人,話鋒一轉,突然問道:“哥哥想娶瑤蕪的心,依舊沒有改變嗎?”
沐崎焱正欲落子的動作一頓,迎向她微含了錯雜的目光,灑然一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對瑤蕪,絕不僅僅是‘感激’。從未有一個女子,能如此牽動我的心。”
聞言,玖玥不覺得想歎息。若隻是‘感激’還好,但聽哥哥所言,分明是動了真心……
“哥哥相信瑤蕪嗎?”事已至此,索性她也不再拐彎抹角,雖然這般直截了當地相問顯得有些突兀。
沐崎焱重又把視線放在了棋盤亂局上,默了片刻,不知是在沉吟如何解開棋局還是怎麽樣回答玖玥的問題。良久,伴隨著一聲淺不可聞的歎息,他清雅醇厚的嗓音飄然而出,“並不!”
雖隻是簡短的兩字,卻將他‘五味雜陳’的心緒一展無疑。
玖玥所想,他又如何不知?瑤蕪曾是沐燿的人,看似舍身救他的背後,誰都不能保證這不會是由沐燿主導的另一個‘陰謀’。
曾經,他也覺得自己很‘可悲’。對任何人任何事,他往往都習慣用一種‘懷疑’的眼光去看。置身皇家,除了加注在他身上的榮耀光環,他要背負的卻遠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是以這次,他想為自己活一次,試著去全心全意地相信一個人,哪怕那個人有可能是別人安插在他身邊的‘棋子’.……
十幾年的相知相惜,有時候,僅僅一個眼神的交匯,對彼此的心意已是了然於胸。
將崎焱那一眼目光之下的毅然看在眼裏,玖玥抿了唇角,不再吭聲。如果,這是哥哥‘決定了’的,如果他真的想做一回‘傻子’,那麽……她陪他便是了!
“父親那裏.……隻怕不太容易!”
玖玥已經預想到哥哥的親事必然要一波三折。雖然父親並非迂腐之人,也不那麽看重什麽‘門當戶對’,但瑤蕪的身份遠非‘普通人’那麽簡單。父親又怎會放一個時刻可能危及到哥哥的人在他身邊?
“這就得看你了。”沐崎焱對她眨了眨眼,竟把‘難題’直接扔給她。倒不是貪圖做‘甩手掌櫃’的自在與輕鬆,而是……這件事唯玖玥去說,才有那麽一點點成功的可能性。玖玥不僅僅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她同時也是最了解父親的人。有時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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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罷早膳,想著父親該下早朝了才對,玖玥便去了沐雗書房。父女倆聊了些體己話,玖玥見縫插針便把沐崎焱欲娶瑤蕪一事說與了父親聽。
沐雗不可謂不驚訝。然,驚訝之餘,出乎玖玥所料,他竟未曾表露出任何的反對之意。
父親並不是一味崇尚‘門當戶對’的迂腐之人,這一點玖玥早已心如明鏡。不過站在一個為人父者的角度,沐崎焱的‘平安’卻是他必須要考慮的因素。恰恰正因為瑤蕪身份有著一定的特殊性,玖玥便下意識以為父親必要反對這門親事……
也許,她和哥哥都錯看了父親。父親是個嚴肅的人。很多情況下,他所認定的‘原則’不容有任何的動搖和改變。可攸關兒女的幸福,這個宛若雕塑一般堅不可摧的男人,竟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