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姐妹相殺
聞聲，沐雗緩緩睜開雙目，見到是她，便牽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你怎麽過來了？”
沐玖玥佯作不悅地沉了臉：“父親常常不按時用膳，腸胃會受不住的。看來，明日起，我得日日監督父親才行。”
沐雗低笑一聲，不置可否。
玖玥將端來的湯羹放在沐雗麵前的桌案上，聊作不經意地問起：“葉家提親，父親準備答應了？”
猜到她此時來一定是為了這件事，是以聽到她這麽問，沐雗絲毫也不意外。
“我不想置喙，一切聽雲娘的。”冉昕雲，正是三夫人的閨名。
話到這裏，玖玥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三夫人是個懂事的，她不會因一己之私而置父親於左右為難的境地。此番葉家求娶的僅僅是一庶女，若父親一意孤行地拒親，兩家必定要撕破臉皮。而後麵也將牽扯出更多的事情，給父親造成更大的困擾。為了不讓父親為難，也為了王府考量，三夫人這便是打算‘犧牲’女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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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澤與沐卿璃的婚事有條不紊地準備著。期間，玖玥曾去過卿璃所居的小院看望過她那麽三兩次。她眼中所見的沐卿璃，恰如所有的新嫁娘一般，對未來充滿了殷切的期盼。的確，拋開王府也葉氏的恩怨不說，葉天澤這個人算得上是人中之龍。能文能武，且有葉氏這龐大的背景作為支撐，前途必定不可限量。而葉天澤這人長得也是人模人樣，仿佛與生俱來的天家氣度與他的好樣貌相得益彰，站在眾多名門望族的公子哥裏，絕對是個中翹楚。
隻是，沐卿璃越是這樣平靜，就越會給玖玥一種古怪之感。除非沐卿璃是真的喜歡葉天澤這個人，希望能與此人共結連理。否則，但凡對時局有些了解體會，她就應該知曉自己身處在怎樣的境地之中。一旦嫁進葉家，她的立場將會變得十分尷尬。雖眼下葉家風光無限，但卻難以保證來日一招衰敗。到那時，卿璃又該何去何從？
“我的好郡主，您怎麽還在這兒發呆？卿璃郡主那邊，都該出發了。”
五月初五，又是一年端午。這一日，哥哥遠征在外，卿璃也即將出嫁離府。
聽了菊清的叫嚷聲，玖玥收攏紛亂思緒，好氣又好笑地睨了菊清一眼：“急什麽？又不是我嫁人！”
“郡主也不羞的。”菊清同她打趣。一旁的顧嬤嬤早已是‘見怪不怪’，如今也懶得再管了。
許是不太習慣‘別離’的場麵，等到玖玥姍姍而來的時候，沐卿璃已蒙上了蓋頭，正跪在沐雗與三夫人麵前，磕頭辭別。
三夫人早已泣不成聲，被離別的場麵感染，不少的婢子也都紛紛濕了眼眶。一時間，低泣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待到給父母磕過頭，喜娘在旁提醒吉時快到，催促沐卿璃及早上花轎。卿璃卻不知緣故地踟躕起來。
玖玥四下看了看，就連楚側妃都得了父親恩赦被免除禁足前來送嫁，可這看似熱鬧的小院，卻唯獨少了一人——沐卿箬。
卿璃卿箬自幼離開父母身旁，待在外祖家。然，那裏終究比不得自己家中，姐妹倆能依靠的唯有彼此。漫長歲月裏的朝夕相處，相互依靠，相互扶持，情誼之深厚可以想見。
卿箬許是無法忍受離別之苦，才沒有出來吧？玖玥暗自忖思。
“郡主，您該上花轎了，可別誤了時辰才好。”
喜娘見她不動，隻得再次出聲提醒。沐卿璃卻似充耳未聞，忽然提著裙子朝卿箬的房間快步飛奔而去。
“誒……這.……”喜娘臉色馬上變得難看起來。
三夫人見狀，溫和地出言安撫：“稍安勿躁，我猜卿璃隻是想與姐姐道聲別，很快就出來了。”
果然，一如三夫人所言，不消片刻，一身喜紅嫁衣的沐卿璃走出房間。
“哎呦，我的好郡主，您可算出來了。”
喜娘一個箭步上前，扶了她的胳膊，大聲吆喝了句：“新娘出門！”
“璃兒，你.……保重！”
三夫人滑出喉嚨的語句已是哽咽得支離破碎。沐雗負手而立，雖未有太多表情流露，然那微微簇起的眉宇，還是將他心中的不舍之情一股腦的宣泄而出。
除了葉府，南清王府這邊也是要準備酒席桌宴的。眼見三夫人已哭成了淚人，而府中大局一時無人把持掌控，不得已，玖玥隻好出麵，暫代三夫人之責，在前院接待賓客。
一番的忙碌下來，兩個時辰的光景就這麽飛逝而去。在送走了最後一波賓客之後，沐玖玥拖著有些疲累的身體，緩步往落幽閣走去。忽然間，卻似想到什麽，戛然止步。
“郡主，您怎麽不走了？”跟在後頭的菊清忍不住問道。
玖玥微微眯起鳳目，若碧泉幽泓般清澈的眸子有微波蕩漾而出。不理會菊清的詢問，轉身即跑了開去。
“誒！郡主，那不是回落幽閣的方向！”
玖玥一路小跑，到了卿璃卿箬兩姐妹所居南苑。兩個時辰前的送嫁場麵在腦中一一浮現掠過。一個可怕的念頭呼之欲出……
彼時，沐卿箬正坐在軟榻上，手持花棚子，安靜地繡著什麽。聽見有人大力地推開門，她不禁抬頭看去。見是玖玥，便彎唇送出一記溫和笑靨。
“玥兒，你來了！過來這邊坐！”
沐玖玥舉步走至她麵前，麵容如被寒冰籠罩，“你是誰？”
沐卿箬的身體以微不可察的幅度震了一震，一瞬間的錯愕之後，噗嗤笑出了聲來：“傻玥兒，你這問的是什麽問題？我是卿箬呀！”
“不，你不是卿箬。你是.……卿璃！”
沐卿箬低著頭，默不作聲，也沒有任何反應。好半晌，似是厭倦了沉寂的氣氛，她緩緩抬起頭來，喉間滑過一聲明快的輕笑，“嗬嗬嗬……果然還是被你看出來了！”
她陰森的表情，加之這聽上去叫人不寒而栗的笑聲，真真是詭異極了！
“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鞋！”
玖玥隻給出一個字，沐卿璃心中已是了然。當時在倉促的時間內，她隻來得及將兩人的衣裳換好，卻忘了換鞋子。沒想到正是這小小的疏漏，讓沐玖玥得以察覺她的‘秘密’。這個‘秘密’，可是連娘都還不知……
這回輪到玖玥發問了。
“為何要這麽做？”
沐卿璃涼涼地一勾唇角，神色譏誚：“我倒是想聽聽你的看法。你覺得，我為何這麽做？”
“我不知！”從玖玥唇齒間溢出的唯有這三個冰冷的字眼，她是真的不知。卿璃卿箬姐妹的關係，至少在她看來，一直是親密無間的。故，卿璃的作法便是讓她百思不得其解。李代桃僵，用姐姐代嫁，究竟是為何？分明葉天澤提親欲娶的人是她沐卿璃，不是嗎？
沐卿璃將手裏的花棚子隨意往軟榻上一扔，起身，走至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卻並不喝，隻就看著茶水表麵的浮葉，濃密長睫遮掩下，是詭異陰冷的眸光。
“可能在你看來，我根本沒有理由去傷害一個真心待我的家人，又是與我朝夕相處感情最為親厚的雙生姐姐。可是，我對她的憎惡，你們永遠無法探知。沐卿箬，明明她有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卻為何所有人都隻喜歡她？父親是這樣，娘是這樣，外祖家的舅父舅母是這樣，就連表哥.……都隻鍾情於她。那我呢？他們將我置於何地？難道他們看不到我的存在嗎？難道我生來就是個多餘的嗎？”
越說越激動，以至她握住茶碗的手不自禁地顫抖起來。茶碗不慎被她碰倒，茶水傾灑而出，順著桌沿向下滴躺，不消片刻就在地上形成了一小片水窪。
沐卿璃一腳踩在那水窪上，不顧繡鞋會被濺濕，轉過身，目光冰冷地看著玖玥。
“你可知這些年我心中的苦悶？什麽我都可以不要，唯獨表哥……我喜歡他，我想嫁給他，想得心都在疼。於是，我強忍羞怯對沐卿箬道出了心聲。她假模假樣地為我打氣，說什麽回來就會告訴娘，讓娘為我做主了了這樁心事。我一直以為她是真心的。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沐卿箬，她竟背叛我！”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準確說是返回京城的前一日，表哥薑謩把沐卿箬緊緊地擁在懷中。他們互訴情腸，互許誓言，情意綿綿.……可是，他們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即便表哥不知，沐卿箬卻對她的感情知之甚詳，卻為何.……為何還是要背叛她？？？
原來是為了一段無法實現的感情，才致沐卿璃變成這樣……
玖玥在心裏暗暗歎息一聲。果然，愛情這東西害人不淺。
其實沐卿璃適才的這番話，她是能夠理解和領會的。性格使然，卿箬善解人意、溫柔乖巧，卿璃卻沉默寡言，總是躲在房間裏，不喜見人。或許正因為這樣，卿箬很容易便能博得人的喜歡，卿璃則不然。長此以往，卿璃心中難免生出怨尤。但即便是這樣，又與卿箬何幹？
“你是怎麽辦到的？即便受你脅迫，卿箬也斷不會乖乖坐上花轎。”事關一輩子的幸福，卿箬卻如此輕易就範，不是很奇怪嗎？
“嗬~”沐卿璃忽然笑了一聲，臉上詭異陰森的神色稍斂，然而噙在嘴角的笑，卻仍給人一種悚然之感。
“沐卿箬是個傻子，我以命相脅，她就以為我真的會用刀抹了脖子。為了不讓我死，隻好乖乖代替我坐上花轎了。”
聞言，玖玥眼底顏色不覺一深。沐卿璃竟以自己的命作為‘籌碼’，逼迫卿箬就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