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受罰
彼時,承帝見有刺客非但明目張膽地闖進宮來還眾目睽睽下欲行刺與他,便是怒發衝冠,不顧張景天勸阻,出殿非要看個究竟不可!
此時的九華殿已被聞訊而來的禦林軍裏三層外三層的包圍。身為禦林軍統領,沐崎焱肩負著皇宮內外的安全之責。尤其今日這種特殊的場合,皇帝既然把保護皇宮的重任交給他就意味著一種對他的信任。可是,他卻‘搞砸’了!
現在雖還不是秋後算帳的時候,但有些後果,沐玖玥卻已經想到了。刺客潛入宮中,不管今天有無人因此而受傷,哥哥排查不嚴、護衛不力已是不可推卸的罪責。但願這隻是‘虛驚一場’.……
祈禱的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隨同承帝走出九華殿的一群人裏突然傳出一聲難掩憂急的詢問,正是沐哲翰。
“我父王呢?有誰看見我父王了?”
二皇叔不見了?
聞言,沐玖玥心裏便是一驚。前不久剛發生了沐恪遇襲一事,倘若今日刺客又是衝他而來,那麽.……
“皇祖父,我父王不見了,請容我先行退下尋人。”
沐哲翰的決斷力非常迅捷,發現沐恪不見蹤影的第一時間即衝到了皇帝麵前請命。
“你去吧,帶上一些人。”
眼下刺客在宮中,皇帝唯恐沐恪遭受其害,想也未想就答應了他的求請。
得到恩旨的沐哲翰連同一隊禦林軍的身影,很快即消失在了濃厚的夜色之中。
“皇上,這裏危險,老奴求求您了,還是進大殿中去吧。”張景天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雖然外麵的刺客均已被禦林軍製服,可誰知道下一瞬會不會又有‘刺客’衝了出來。皇上站在殿外實在是太危險了。
“怕什麽?我泱泱大國,還會怕幾隻‘小毛賊’不成?”
承帝此言帶來些許‘義憤填膺’的味道。偏偏是今日,偏偏是在今日。百官命婦們還好說,真正令他為之氣結的,是居然在西楚兩位皇子麵前‘丟了臉’。哼,居然讓刺客這麽輕易就入了宮牆之內,還策動了這場‘宮刺’,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想到這裏,他刀子一樣的目光凜冽森然地向沐崎焱射去。
不經意觸及到皇帝目色中一抹陰冷的光影,沐崎焱慚愧地低下了頭。而恰好捕捉到這一幕的玖玥,目光隱晦的一閃。
果然,皇祖父把一切都歸算到哥哥頭上,這可不妙!
被禦林軍製服的刺客無一例外地吞毒自盡,讓承帝縱使有心調查一二根本也無從查起。
沒過多久,沐哲翰攙扶著疑再度受傷的沐恪從殿外走了進來。
“皇祖父,我父王被刺客劃傷了手臂。”沐哲翰用最精短的話語將沐恪的遭遇‘含而概之’。
“快,去給他看看。”承帝一揮手,待命中的幾名太醫一路小跑地便趕到了沐恪麵前。因皇宮裏出現刺客,太醫們都被宣進殿來隨時待命。這下卻是派上了用場。
因沐恪傷勢並不嚴重,隻被劃傷了手臂,故未挪去後殿,太醫們在這裏就給他處理起了傷口。
與此同時,沐哲翰則將發生的事簡略陳述與承帝聽。
在沐哲翰‘避重就輕’的陳述裏,沐恪隻是出去醒酒的,事實則不然。沐恪是嫌宮宴太過無聊,因而自己跑出去‘找樂子’了。沐哲翰尋到他的時候,他正與一年輕的小宮女‘調情’。那小宮女已被‘脫’得渾身上下隻剩下一件肚兜和一條褻褲,場麵糜靡不堪。
沐哲翰正欲勸說沐恪離開,卻就在這時,有刺客從四方圍攻而來,招招狠辣直逼他父子二人性命。沐哲翰倒還好,有充分的能力自保。沐恪就沒那麽‘幸運’了。多年的養尊處優下來,沐恪早已沒了年輕時的身手,從前敏捷的反應神經如今也被‘酒色’鈍磨得早已失了淩厲。麵對刺客們招招狠厲的攻勢,疲於應付的他稍有不慎就被刺客在手臂上劃了一道。
所幸沐哲翰帶去的人不算少,後又有大批侍衛聽到打鬥聲趕了過來,他們父子這才撿回一條命……
沐哲翰的一番陳述平實而毫不誇張,隻說了該說的,講了該講的,並不誇大事實以博取同情。然而,這番話落在玖玥耳朵裏,卻是字字都如同馬蹄踏過心頭,每一聲都似狠狠的一下撞擊,帶出清晰而又凜冽的刺痛。
‘刺客’放著大殿這邊眾人不動,偏偏行刺了二皇叔,這‘意味’什麽?很有可能,就連最初的刺殺皇帝也都隻是他們‘聲東擊西’的一個手段而已。短短一兩月之內,順義王沐恪竟先後遭遇兩次‘行刺’,究竟是誰非要置他死地不可?
玖玥的目光從父親平靜的臉容上掃過,內心忽而湧起一層深深的悵然。這段時間,不管外麵如何揣度猜測,說父親是儲位的最有力競爭者,父親由始至終都淡然處之,隻盡著他為人子為人父,身為一朝王爺的‘本分’,卻根本不曾奢望過什麽。
可是就算這樣,災厄卻從未遠離。不論是她,還是哥哥,都曾兩次三番地遭人陷害。現下,就連父親也深陷在這漩渦之中.……
莫名的,前一世父兄雙雙跪在三尺刑台的畫麵清晰地在腦中浮現。玖玥閉上雙眼,竭力想粉飾太平,然則莫名沉重而愴然的心情卻儼然像是被摔落在地的杯盞,成了滿地再也拾撿不起的碎片。
片刻之後,當她再度睜開雙眼,已恢複了淡然清冽的眸色。然則那似碧泉幽鴻一般的眸子深處,卻有銳利的鋒芒一閃而逝。
“崎焱護力不周,讓刺客混進宮中,驚擾聖駕,又傷到了二皇叔。崎焱自認罪不可恕,請皇祖父降罪!”
彼時,沐崎焱單膝跪地,擲地有聲的請罪話語清晰地落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
玖玥麵上分毫不顯,藏於袖間的雙手卻一點點收攏攥緊。終究是要哥哥來為此事‘買單’,令人好不甘心!這事說來與哥哥甚至他們南清王府毫無幹係。今日入宮的人甚多,刺客隻消稍一做偽裝即可混進宮來。這一點,她知道,精明若皇祖父,自然也心若明鏡。可他到底需要一個人來為今日的事‘負責’,否則在眾臣麵前,在西楚遠道而來的兩位皇子麵前,委實難以交代。
“發生這樣的事,你身為禦林軍統領,的確難辭其咎。既然當不好這差事,朕看你不若就讓賢吧!”
這便是要撤了哥哥禦林軍統領一職?
玖玥眸光輕閃,視線搜尋著父親的身影而去。卻見父親由始至終一派穩如泰山之姿,甚至當皇祖父道出撤去哥哥禦林軍統領一職,也未見父親平靜的臉容上有哪怕分毫的起伏波瀾,就像事不關己一樣。沐雗在這一刻表現出來的冷靜從容,不知看在旁人眼裏,會做何感想?
“微臣謝陛下不罰之恩!”
沐崎焱磕頭謝恩,對於這‘莫名其妙’的撤職也表現出如父沐雗一般的冷靜,令人不禁暗暗心驚於這對父子‘處變不驚’‘處之泰然’的氣度風華。
一場原本喜氣縈繞的宮宴,就在這冰冷略顯詭異的氛圍裏宣告結束。眾人拜別皇帝後,便爭先恐後地離開這是非之地。受傷的沐恪也在沐哲翰的護送下,出了皇宮。
沐哲翰將父沐恪送上馬車,自己卻未一同離去,而是負手站於宮外,似在等什麽人。
片刻之後,一窈窕身姿緩緩走進了他的視野,赫然正是沐若曦!
因皇孫沐玉麟已然健康如初,沐若曦所謂的‘克命’之說也就不複存在,那麽皇帝令其出京遠避的旨意理應收回。當然,若非晉王世子宮玉峰在皇帝麵前的一力請求,沐若曦想要‘悄無聲息’地回歸怕也沒那麽容易。
不過,她倒是學乖了。今日宮宴,沐若曦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一個‘透明人’般,遠不像從前那麽愛出風頭。
沐哲翰此時之所以等在這裏,可不是為了什麽重敘舊情。而是在他將要走出瓊華殿時,沐若曦派了親信女婢悄悄傳了句話給他,請他在此等候,似乎是沐若曦有話要說……
宮門外,這裏人雖不多,想徹底掩人耳目卻也不太可能。於是,沐哲翰率先邁步走入黑夜籠罩的一條長巷之中。深諳其意的沐若曦緊隨其後,也入了長巷。
“有段時日沒見,郡王一切可好?”
這聲寒暄聽上去很平常,卻暗含玄機。從前在兩人獨處時,她都會親昵地稱他‘翰’,這會子用了‘鄭重其事’的叫法,便是要與他劃清界限了。
沐哲翰不置一詞,神色淡漠清冷,目光在女子美麗的臉龐略有停頓,卻再不複曾經的蜜意柔情。
沐若曦心裏不覺有些發苦,他有必要對自己這麽冷淡嗎?就算今時他們已無任何幹係,但好歹也有從前的‘情分’在。難道從前的柔情蜜意都是作假的嗎?
強壓下心中苦澀,她暗吸了口氣,語氣平和地說道:“我已答應嫁宮玉峰為妻!”
沐哲翰絲毫也不意外。事實上,早在今日看見她出現在宮中,他就已經猜到了。若非她與宮玉峰之間已有了某種‘默契’,宮玉峰怎可能會輕易放了她出來?
“我會如你如願,乖乖地嫁給宮玉峰,此後與你隻做陌生的‘路人’。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