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張良計

  “把頭抬起來!”


  周光林用命令的語氣如是說道。


  女子卻仍一徑垂著頭。


  這時,周光林身邊的長隨對自家老爺的那點‘花花心思’了然於胸,斜勾起嘴唇壞壞地笑了笑,即走到女子身旁,忽而伸出右手狠狠掐住女子的下巴,逼迫她把頭抬了起來。


  周光林眼底瞬時間掠過一抹驚豔之色,隻因女子的模樣頗有幾分姿色。且她粉黛不施,沒了濃妝豔抹的俗氣,更襯出了幾分清麗脫俗之姿。


  哈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他正想尋個花問個柳,就有這樣一朵‘小花’自動自發地送到了他麵前……


  女子被他看得一陣心慌意亂,掙脫開長隨的手,急忙匆匆逃走。


  那長隨慣會看周光林的眼色,隻一眼,便看出自家老爺對這小娘子生出了什麽心思,於是湊近周光林,壓低了聲音討好地詢問道:“用不用小的去將那小娘子抓來,給老爺解悶?”


  “誒,這裏人多眼雜。抓人?那豈不成了‘強搶民女’。”周光林駁回了他的提議。


  “那麽依老爺的意思……”


  “跟上去,瞧瞧小娘子家住何方。”周光林聲音裏隱約帶了幾分淫邪之意,眼裏似有火光在往外冒,看樣子已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長隨心領神會地勾唇一笑,即刻吩咐隊伍掉頭,尾隨‘逃之夭夭’的小娘子而去 !


  這是周光林平素很喜歡玩的一個‘遊戲’——貓捉老鼠。他明明可以把人強搶回家,可他偏就喜歡這種追逐帶去的滿足感。剛好近來了無生趣,有這麽好玩的遊戲送上門來,他自然不能放過!

  一行人尾隨著前方倉促‘逃走’的小娘子進了一個荒僻的小村莊。村莊裏隻有三四戶人家,家家門窗緊閉,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小娘子一邊‘逃跑’一邊不時忐忑地往後看。


  與此同時,周光林吩咐一隊人馬慢行,很滿足於這種愉快的追逐。


  前麵,眼見小娘子進了一個人家,周光林也做出讓隊伍停下的手勢。隨即,他下了軟轎,給身邊長隨使了個眼色,即往小娘子的家緩步而去。


  長隨豈會不知他的心思,送出一個曖昧微笑的同時,對一眾的家丁護院做出‘停在原地’的手勢。老爺尋快活去了,他們自然不能跟上去湊熱鬧。


  這時,不知是誰忽然興奮地喊出一句:“你們聞聞,好香的酒味!”


  話聲一落,四周的人便爭先恐後地附和,“是啊,我也聞見了,好像是女兒紅!”


  “什麽女兒紅?我聞著倒像上好的醉紅顏……”


  說曹操曹操到!


  這邊,家丁護院正熱烈討論著竄進鼻息滋擾他們神經的陣陣酒香,不遠處,一老漢肩扛扁擔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過來。


  家丁護院們使勁吸著鼻子,發現酒香越來越近。這時有人眼尖地發現了老漢,便急忙湊上前去。詢問之下,得知老漢家裏世代釀酒,此時扁擔下挑著的正是兩大壇上等的女兒紅陳釀,本是要送去酒樓的,可老漢年歲大了,扛著這兩大壇酒著實費力。


  幾個湊上來的家丁護院一聽這話,即刻道:“這酒你也別送去什麽酒樓了,就賣給我們吧。”


  既可以賣酒,又不用扛著走很遠的路,老漢自是樂不可支,欣然便應了下來。


  於是,家丁護院們湊了銀子,便買下了這兩大壇的女兒紅。


  與此同時,進了農家院的周光林難以遏製心中激奮,三步並作兩步地往小娘子走進的屋子裏闖了進去。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嬌弱的美嬌娘,卻是……


  “你們是什麽人?”


  還算這位周員外不笨,第一時間已意識到自己‘中計’了,轉身就要逃跑。卻被初一更快一步地攔住了去路。沐玖玥微涼淡雅的聲音也在此時悄然飄落。


  “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周員外與我相見在此,就是緣分,又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呢?不若坐下來,喝杯清茶,一起聊聊,如何?”


  周光林恨得牙根癢癢。最恨被人算計,結果還是落入了他人的圈套。


  “你究竟是誰?引我來此,所為何事?”


  眼前,初一看上去猶如惡煞凶神。周光林心知逃跑無望,便認命地轉過身來,語氣稍顯不耐地質問坐在木桌旁的貴公子。


  “周員外兩次派人暗襲於我,竟還不知我的名字我的身份嗎?”沐玖玥不溫不火地笑問,字音輕緩地從她嘴裏溢出,卻字字如同在刀尖上劃過,凜厲地叫人膽寒。


  周光林胸口似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一下撞擊,麵上血色迅速褪盡,輕顫的聲音含了幾分莫名的恐懼,“你……你是沐玖玥?”


  話音方落,初一毫不留情就是一腳踢在了他後膝處。


  “郡主的名諱,豈是你能隨便叫出的?”


  周光林腿一軟,雙膝重重磕跪在地,疼得他險些叫出聲來,臉頰上的肥肉顫顫巍巍,眼底有憤怒的冷光一閃而過。冷冷盯著沐玖玥似笑非笑的臉,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單從她上次竟能從威虎山那群殺人不眨眼的匪徒手裏平安脫險,即可看出:這位小郡主,可一點也不簡單!

  這時,周光林的目光不經意掃向站於沐玖玥身後一步的女子身上,眼底瞬時閃過一抹狠厲之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作響,“賤人,竟敢設計我!”


  然,他話聲方落,沐玖玥一個看似不經意的眼色掃過去,初一即刻就是一腳狠狠踢在了周光林的胸口,硬生生把他踢翻在地。幾乎同時,沐玖玥刻骨森涼的聲音也在屋子裏響起:

  “下次嘴巴再這麽不幹不淨的,可就不止這麽‘簡單’了。”


  這周光林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雖然這‘霸主’是他自封的,但常年的養尊處優下來,就連這汴州一帶的地方官都得看他幾分臉色,他到哪兒不是被人瞻仰尊崇,像這樣被人毫不留情地又打又踢,還是生平頭一糟,自是大為肝火!


  “你們敢這麽對我!別以為我就真的落在你們手裏了。告訴你,我的手下都在外麵,隻消我喊一嗓子,他們即刻就會圍攏過來。屆時,誰勝誰負還不一定呢!”


  聽了周光林的話,沐玖玥掀了下嘴角,隻笑不語。倒是她身後的夏,忍不住地譏諷出聲。


  “還等著那群‘酒囊飯袋’來救你呢,嗬,愚蠢!”


  周光林心頭莫名一緊,目光冷然地看著出聲諷刺的夏,反言問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夏懶得跟他廢話下去,索性走到門前將門打開,然後退到一邊,對周光林冷冷地哼笑一聲,“你的那些手下都在幹什麽,自己看吧。”


  周光林強自按捺心底陡然躥升起的忐忑與不安,梗著脖子往外探看。


  農家的所謂院牆是由高矮不一的籬柵所組而成,故以,透過高矮不一的籬柵之間的縫隙,可清楚看到外麵的情形。


  當周光林帶著希冀的遠眺目光,最終隻看見了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一群人時,他後背頃刻一片汗濕,腮邊肥肉不住的抖動抽搐,額翼兩側的太陽穴也突突直跳。很顯然,他最後的‘指望’也沒了。


  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不停變換著顏色,眼中神色也連著變了數變,滔天巨浪掀翻了他內心原本的‘平靜’,前一刻的信誓旦旦也早已不複再。


  “你……想怎麽樣?”


  這一刻,周光林是真的怕了!沐玖玥既知前兩次遭人暗襲皆是他所為,必然已對他恨之入骨,又怎會輕易饒過他?

  “簡單!隻要你交出暗中囤積的糧食,我非但不與你為難,回到帝都還會稟明皇祖父,為你請功。如何?”沐玖玥直截了當地道明意圖,實在是不想浪費過多的時間在周光林這種‘人渣’身上。


  要他交出全部糧食?


  周光林聞言即是麵容一變,雖未直接做出回應,然那有如黑雲壓城一般的臉孔,卻明明白白地道出三個字——不願意!


  對這個結果,沐玖玥早有所料。想要他交出囤積的所有糧食,就等於拔光了鐵公雞身上所有的毛,他肯才怪?

  “看樣子,周員外是不願意?”


  沐玖玥輕緩地吐出這幾個字,聲音呢喃若風,卻字字凜冽清晰,讓周光林莫名地通身一寒。下一瞬,她清冽如碧湖幽泉的眸子蕩漾出一絲薄涼的微波。沒等周光林洞悉那一縷微光寒芒背後隱藏的深意,她已再度開口,語氣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吐出的字音卻是極致的殘忍,“剁了他一根手指!”


  如遭電擊,周光林虛胖的身子猛然一震,幾乎歇斯底裏地嘶吼出聲:“你敢?你可知道我是誰?在這汴州,還沒有人敢對我下手。你就不怕……”威脅的話語尚在口中,尾音突變,已變成了殺豬般的嚎叫。那叫聲,怎一個‘慘烈’了得!

  初一手起刀落,動作一氣嗬成,絲毫不拖泥帶水。隻見,周光林一截血淋淋的手指在地上軲轆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他腳邊。而周光林本人,則是痛得幾近昏厥。


  人都說‘十指連心’,這手指上的痛最是難忍。


  “怎麽樣?周員外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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