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考驗
乞兒聞言，連連點頭，有些急不可耐地說道：“藥，我需要藥。”
“藥？”玖玥難掩錯愕之色，“你生病了嗎？”
乞兒搖搖頭，“不是我，是我爹，他快死了。我一連去醫館求了好幾天，都給那裏的人轟了出來。我跪在外麵求他們，還被潑髒水……”
玖玥掏出了一個銀錠子扔給他，“這個，請大夫買藥應該夠了。”
乞兒穩穩接住銀錠子，先是怔怔傻傻地看了半晌，然後似不信銀錠子是真的，竟還用牙去咬，看得緋雪不覺有些‘啼笑皆非’。
“你還不去請大夫嗎？”
在她的提醒下，乞兒恍然驚醒一般，霍的站起，一溜煙就跑沒了影。
“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
宮肄辰充滿戲謔地看著玖玥，目光有如撒了碎鑽一般璀璨瀲灩。
玖玥聳了聳肩，“試一次‘不去懷疑的相信’，感覺也不賴。”
不去懷疑的相信……
宮肄辰細細咀嚼這幾個字，忽然心中就生出幾分悲戚的疼惜來。她生活在那樣的‘圈子’，爾虞我詐，明刀暗箭，想做到‘不去懷疑的相信’太難了。
他們並沒有離開，是因為玖玥有種強烈的感覺，乞兒一定會回來！
果不其然——
等了約有一個時辰，遠處出現了乞兒用力奔跑的身影。一口氣跑到他們跟前，乞兒累得‘氣喘籲籲’，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何必這麽急著跑回來？”玖玥輕聲問著，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怕……怕你們走……”
歇了片刻，乞兒又從地上爬起，憨憨地衝玖玥一笑：“姐姐想知道什麽，盡管問就是。”
“你怎麽知道我……”說著，玖玥低頭看了看自己穿在身上的男裝，難掩錯愕之色。
“姐姐長得像天仙一樣，要是‘男子’，就太暴殄天物了。”乞兒煞有介事地說道。
玖玥莞爾一笑。被誇成了‘天仙’，雖說有誇張的成分在裏頭，但總歸是令人心情愉悅的。
“聽你說話的語氣，似乎也有些學識，怎會淪落至這步田地？”
乞兒黯然地垂下眸子，難掩苦澀地說，“我爹曾中過舉人，後來不慎染上了賭癮，便是一天天頹廢了下去。我娘不堪賭債纏身，在我四歲的時候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家裏的東西都被爹賣光了，後來連房子也抵押了出去……我從小跟著爹東奔西跑，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爹爹教我習文斷字……”
意識到自己把話題扯遠了，他忙止住了話茬，“對了，姐姐是想知道糧食都被誰買走了對不對？我現在就帶你們去。”說罷，就率先邁開步伐往城西的方向走去。
玖玥和宮肄辰兩人不疑有他地跟在乞兒後頭。
乞兒走得很快。路上偶爾玖玥會問上他幾個問題，他卻大多回答得敷衍搪塞，這令宮肄辰疑心陡生。他總隱隱覺得乞兒是‘故意’要把他們帶往某個地方……
“別走了！”
宮肄辰突然停步，一並扯了玖玥一同止步。
前麵帶路的乞兒也停下了步子，不禁錯愕地回過頭來看他二人。
由於乞兒一直在前麵帶路，玖玥並未對他的臉多加留意。此刻看乞兒的臉轉了過來，才從乞兒的雙眼裏看到了一絲忐忑與慌張。
“誰派你來的？”宮肄辰目光中恍有刀鋒閃現，看著乞兒，嘴角淺然勾起的弧度涼薄得叫人不寒而栗。
乞兒眼中瞬時閃過一絲駭然的情緒，轉身就跑。
與此同時，宮肄辰橫步忽然擋在了玖玥麵前，做出保護的架勢。春夏秋冬連同他隨身帶著的兩個神秘黑衣人也商量好似的一同現身，圍成一個‘保護圈’，將二人圈在中間。
玖玥也從驟然緊繃的氣氛中覺察出端倪，不覺冷冷的一勾唇角。結果就是，她難得一次全無防備地去相信換來的卻又是背叛和傷害嗎？
她沒有時間想太多，因為迎麵已有一群人奔襲而來。來人以黑巾遮麵，穿著或青藍或土灰色的粗衣布衫，各個手上持著‘家夥’，攜著濃重的殺氣席卷而至。
“是衝你還是衝我？”
玖玥輕挑嘴角，笑得有些漫不經心。身份使然，以往遇到類似的這種危險，她下意識就會想到這夥人是衝著自己來的。當然，不一定就是為了取她性命。也可能是想抓住她用以挾製父親和哥哥。畢竟，她在父親和哥哥心裏的地已然人盡皆知。
不過今日情況有點特殊，因為她身前這位‘仁兄’同樣也不是‘省油的燈’。且不說別人，至少晉王父子就恨他入骨，派人來殺他泄憤也不是全無可能。
“現在計較這個，有意義嗎？”
宮肄辰扭過頭來‘深情’地望了她一眼，目光中凝聚的溫柔似冰河下的水，表麵封凍，實則‘暗潮湧動’。
玖玥扯開嘴角涼涼的一笑：“當然有意義。若這些人是衝著你來的，那我大可不必趟這灘渾水，惹火上身。”
宮肄辰即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所以，你是想‘見死不救’？小玥兒當真好狠的心呐。”
沐玖玥眼睛向上一翻，露出些微無語的神色。都這時候了，他還‘玩’？
這邊廂，兩人你來我往，旁若無人一般地熱乎‘聊’著天。然而這對於麵前的一群‘蒙麵殺手’而言，絕對算得上是一種‘侮辱’。隻見，為首一人豎手為刀，不由分手地冷冷揮下。瞬時間，原本按兵不動的蒙麵人一窩蜂地向宮肄辰和玖玥湧來。
單從淩亂毫無章法的招式上來看，對方絕非訓練有素的殺手，頂多算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對付這群小蝦小蟹，春夏秋冬以及宮肄辰的那兩個神秘暗衛足矣，至於玖玥與宮肄辰兩個，則完全沒有出手的必要。
盡管如此，玖玥去絲毫不曾‘掉以輕心’。對方打定了主意要她的命，斷然沒有讓她們‘輕鬆過關’的道理！
與她的猜想一分無差，這群烏合之眾不過打了個‘前哨戰’，做試探之用。對玖玥等人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
“郡主小心！”
伴隨著‘春’的這聲大喊，玖玥瞬間警覺地往右上方望去。暗器刺破冷空的聲音凜冽而透著森然的殺氣，幾乎在她肉眼來不及分辨暗器的形狀乃至射出的方向時，那片冰冷的銀葉子已瞬間而至，直射她的麵門。
千鈞一發，宮肄辰左臂圈住她的腰，劃出半個漂亮的圓弧。與此同時，那片銀葉子發出叮啷一聲清脆，掉落在地。
玖玥眼裏鋒芒畢露，這便是想要她的命了？
無暇細想，因為剛剛射出銀葉子的黑衣人以近在眼前。紗笠遮住臉麵，隻能從身形上判斷是兩名女子。與方才那群小蝦小蟹全然不同，這兩個女子周身散發出的氣息神秘而內斂，並沒有直接的殺氣衝撞。然而恰恰正是這種神秘內斂的氣息，叫人由心往外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由於玖玥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兩個女子身上，恰恰錯過了宮肄辰眼底一閃而逝的一絲‘異樣’。
玖玥目光輕閃，瞬間了悟，前麵所謂那些‘烏合之眾’不過是用來引開暗衛的。真正的‘鬥爭’，現在才拉開序幕……
很快，宮肄辰即與兩個蒙著紗笠的女子交起手來。他的功夫自是不俗，可和兩名女子對打卻也討不到絲毫的便宜，兩個女子的武功可見一斑。
沐玖玥密切關注著‘戰局’，思緒則飛快運轉：究竟是誰，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忖思間，宮肄辰與那兩個女子的身形漸飛漸遠，以至完全出了她的視線。在玖玥看來，宮肄辰是故意引開那兩人，好給予她充分的時間逃離這裏。
於是，玖玥不假思索，直接往驛館的方向飛奔而去。
不過，可別以為她是為了自己‘活命’而選擇了逃跑。她從來都不畏懼‘戰鬥’！之所以此時急於回到驛館，是因為擔心哥哥……對方來勢洶洶，甚至先一步料想到她一定會暗中調查糧食的走向，故而派了個‘乞兒’引她上鉤。而她難得的一次輕信，也將自己置於了危險之中。她想，對她都有如此縝密的計劃，那麽對哥哥，他們將更‘不遺餘力’地鏟除。
就在沐玖玥憂心哥哥而急匆匆地往驛館折返之時，原本以為會麵對一場激戰的宮肄辰卻好整以暇地負手立於叢林之中。在他麵前，則是已經摘除了紗笠的兩個女子。
“屬下參見閣主！”
兩女抱拳對他恭謹地施了一禮。
話音方落，宮肄辰揚起手，頃刻間兩道掌風無情地打在了兩個女子身上。兩女子分別被打翻在地。
“你們竟想殺她……”
幾個字，他吐得輕緩，卻隱約帶了殺意厚重的森然。
兩女子即刻單膝跪地，誠惶誠恐地言道：“閣主贖罪，屬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宮肄辰冷冷地哼笑一聲，“奉誰的命？”他堂堂出雲閣閣主在此，她們又是奉誰的命令？
兩女子低著頭不敢言語。然，即便她們不說，宮肄辰也已經心如明鏡。
“回去告訴她，再敢擅自行事，我必不輕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