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 國公府內亂
啪啪啪——
沐玖玥出人意料地竟拍起了巴掌,嬌顏掛著經久不變的恬淡笑靨。
“國公夫人好口才,我都差一點被夫人給說糊塗了。”玩味的話音甫一落下,話鋒陡然急轉,眼底鋒芒銳利,皇家貴女的氣韻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不過夫人一番話卻著實可笑。即便我大姐姐是庶出,她也是我父親的女兒,我皇祖父的孫女,豈容你區區一國公府無視小覷?”聲音清淺,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懾力。
秦氏臉色倏爾就是一白。藐視皇威,那可不是不小的罪名……
“還有就是發生在那一日的事……”
聽沐玖玥再一次提及了那件事,大夫人麵部表情便顯出了幾分不自然的僵硬。到底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沐玖玥沒空理會她的心緒變化,微涼淡雅的聲音緩慢自唇間吐露:“那一日發生了什麽,又何故會發生那種事,夫人應該比誰都清楚。且不說楚二公子因何出現在我南清王府,即便喝醉了酒,也該直接派人把他送回國公府才對。何以會留了他下來,還那麽‘湊巧’安置在了於我父親有特殊意義的文津閣,這一點,夫人該去問問我側母妃。”說著,輕瞥了眼表情陰沉的楚側妃,喉間滑過一聲譏諷意味的笑,接著言道:“倘若夫人還是覺得是令公子蒙受冤屈,不妨我們再重新調查那一日的事。若責任真在我南清王府,我會請父親出麵還你們一個公道。夫人覺得如何?”
秦氏被堵得胸口一悶,臉色別提多難看了。調查?那豈不是要把她們一開始的‘籌謀’大白於天下。
這時,叫人搬了椅子出來的楚側妃,慵懶地坐在上麵,聽了沐玖玥言之鑿鑿的一番論辯,心中少不得也掀起了一絲輕波微瀾。若是由著事態再繼續發展下去,沒準沐玖玥那小賤人真就跑到王爺跟前說些有的沒的,那她……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吧。”拿出王府當家女主子的作派,楚側妃適時開口,圓了有些尷尬的場麵,“今天是國公府下定的日子,本來是一樁好事,何故要這般針鋒相對。沒的再傷了和氣。”
沐玖玥見好就收。橫豎她這一番話出去,秦氏也該懂得收斂。而她威嚇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下定的確是好日子不假,隻武國公府拿出的誠意寥寥,怕要重新擇個日子才行了。”
秦氏死死咬住牙關,險些把牙齒咬碎。這便是要她重新準備‘聘禮’的意思?沐玖玥這個賤丫頭,果然是個掃把星。害了他兒子不說,現在又來害她了。可惡,真是可惡!
楚側妃這時也不好再替國公府說話。她是楚家人不假,可她現在已嫁進王府。所謂‘嫁夫從夫’,凡事總不好表現得太過。否則王爺那裏,她也沒法交代。何況這次的事,的的確確是嫂子做得有些‘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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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國公夫人帶著被退回的‘聘禮’,灰溜溜地回到國公府,在大門口剛下了馬車,卻碰巧看見剛從軍營騎馬歸來的武國公楚元修。隻是此刻楚元修一張隱隱有了歲月痕跡的臉黑如鍋底,火冒三丈的樣子看在秦氏眼裏,無端讓她莫名的一慌。
莫非是老爺已經聽到了什麽‘風聲’?
楚元修跳下馬即大步流星朝秦氏走來。
“你——”
勃然開口,一雙虎目卻在這時捕捉到家丁紛紛從拉車上搬下的木箱,他到嘴邊的話猛然頓住,指著那幾口木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這是怎麽回事?聘禮怎麽又被退回來了?”
楚元修第一個想到的可能就是南清王府單方麵‘退婚’了。可是再一斟酌,南清王府根本沒有理由這麽做。大郡主的名節已是毀了,不嫁給衍兒還能嫁給誰?在這種事情上,女子總要比男子更吃虧些。按說,南清王府斷無可能會退婚。那這好端端的‘聘禮’,怎就又給拉回來了?
“是不是你做了什麽,惹得王爺不快?”下意識將矛頭指向低頭不語的秦氏。楚元修性子粗莽不假,可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近二十年,自己的‘夫人’什麽德行他會不清楚?一定是她嫌棄沐玲玉是庶女出身,說了不中聽的話,南清王惱羞成怒才會把聘禮原封不動地又給退了回來。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跟我有什麽關係?”秦氏竭力替自己辯解,眼眸漂移不定,明顯樣子是有些心虛的。“是人家嫌棄聘禮少了。你是不知道,那個沐玖玥說話有多難聽,我今日可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楚元修才不相信她的‘片麵之詞’。南清王是講理的人,玖玥郡主雖給人強勢霸道的印象,但也不像是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何況,若秦氏無過,無仇無怨的,玖玥郡主何以要跟她過不去?
“說,到底怎麽回事。”
楚元修加重了語氣,言辭間不乏施壓之意。今日從軍營返回國公府的路上,他曾被一盲眼僧人攔住去路。那僧人甚是奇怪,口中念念有詞,一語道出他乃勳貴身份,甚至‘掐算’出他‘後院起火’。待他要問個詳細時,僧人卻隻字不肯再多言,扔給他‘床頭金盡’四個字,就離開了。
他雖莽夫一個,卻還沒蠢到連‘床頭金盡’四字是何意味都不懂。那僧人既說他錢財有失,他第一個便聯想到了秦氏身上。莫不是她背著自己幹下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還是進去說吧,這裏……”秦氏左右環顧,前一刻還好奇往這裏窺探的家丁門子忙不迭紛紛低下了頭。
楚元修也覺得這裏不是爭執的地方,冷冷哼哧一聲,率先邁開步伐走入府邸。
約莫一炷香時間過去,從外歸來的楚衍聽說父親生了大氣,似乎還與母親相關,未曾有片刻的安歇,直接便去了父親所在的書房。
“嗚嗚嗚……老爺,這事真的怪不得妾身。府裏處處都要用銀子,已是入不敷出。提起的聘禮,實在拿不出太像樣的。老爺不信,盡可去庫裏一查便知。為了給府裏衝門麵,我還將自己的‘嫁妝’都搭了進去……是南清王府的人過分,他們欺人太甚,與妾身何幹?”
“你還敢說?”
楚元修氣極,隨手抄起墨硯就朝她兜頭砸去。
秦氏心跳猛的一窒,閉上眼,等著疼痛降臨。
“父親,娘究竟犯了什麽滔天的錯,致您要對她下此狠手》”
聽到兒子的聲音,秦氏倏然睜開緊閉的雙眸。看見原本向自己砸來的墨硯此刻被兒子攥在手裏,她暗暗鬆了口氣的同時,是劫後餘生般的慶幸。虧得衍兒及時出現,否則那石製的硯台真要砸在她頭上,估計自己這半條小命也就沒了。
楚元修麵上籠罩一層寒霜,雷霆之怒使得他胸口急劇起伏,衝口而出的聲音都帶了強壓怒意的輕顫:“你問她,問問她做了什麽好事!”
適才在來這裏的路上,楚衍已聽管家大致地說了父親震怒的原由,此時不免覺得父親有些‘小題大做’。聘禮退就退了,沒什麽大不了。何況,這怎會是娘的錯?分明是南清王府的人‘嫌貧愛富’,父親不去找他們分辨,卻把怒氣都一味發泄在了娘身上,不免有失公允。
從兒子眼神裏看出了一絲絲‘苛責’,楚元修心中的火氣瞬間便躥升到了極點,怒不可遏地一拍桌子,“你那是什麽眼神?你以為是我在無中生有、小題大做嗎?你可知道你這個好娘親都做了些什麽?今日被南清王府退回來的那些‘破銅爛鐵’就堆在院子裏,一會兒你可以自己去看一看。還有這個……”隨手將一個東西扔至楚衍腳下,“這是咱們府上近三年收入支出匯總的賬本。看看這個,你就什麽都明白了。”
楚衍彎身將賬冊拾撿起來,剛翻開一頁,這時伏坐在地的秦氏卻突然發瘋似的衝上來,一把搶過賬冊,驚惶不已地說,“別、別看,這沒什麽可看的。”
見狀,楚衍微不可察地擰起眉峰,眼裏有微涼的光彩流溢出來。娘越是這樣,就越證明這賬冊真的有問題……
“娘,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麽,我才知道該如何幫您。”
楚衍嚐試著‘循序漸進’地遊說,秦氏卻隻一味的搖頭,驚惶之下,臉色已然慘白得近乎透明。
這時候,武國公楚元修耐不住性子地嘶吼出來,“她把府裏值錢的東西全部變賣,換成現銀去填補了葉家!”
“什麽?”
楚衍目光錯愕地閃了閃,眼底隨即有一抹鋒芒急閃而過。葉家因何需要大筆銀錢,他心如明鏡。無非是在儲君之位的爭奪上,幫助順義王拉攏到更多的人脈。當然,還有一部分隱晦不為人知的原因,也就是這一大筆銀錢的走向,極有可能會牽扯出一個驚天的大陰謀!
娘好生糊塗!
他雖然能理解娘把賭注壓在葉皇後和順義王身上的理由,無非是想替他爭取到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讓他能夠隨心所欲地發揮他的才華,讓他有機會攀登上權力的巔峰,做人上之人。可是,難道她就不曾想過,一旦順義王在爭奪儲君的無硝煙戰爭中敗下陣來,娘傾其所有投下去的賭注也將灰飛煙滅。屆時,娘的希望落空,國公府損失慘重,然則更為可怕的‘後果’,卻是他們受葉氏落敗所累,甚至有可能父親在軍中地位也會一落千丈。他們武國公府也就徹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