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進化
新曆2063年7月，藍玫瑰離開伊登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艦隊出發至今也過了第三個年頭，準確一點說是3年零兩個月。從63年4月開始，直到連續3個月都沒有‘月球堡壘’的消息，露娜才確定艦隊徹底甩掉了後麵的尾巴。躍遷引擎在這半年中還經曆過一次大修，維修期間隻能依靠其他戰艦登陸星球尋找資源。在那段時間裏，露娜呆在艦橋都能感受到彌漫的壓抑氣氛，沒有人知道‘月球堡壘’何時會出現。近衛軍團在士兵中補充了一些普通的騎士，近衛騎士的募兵消息在這個時候引起不少議論的聲音。藍玫瑰遊蕩的這半年中，也發現過修複星辰的材料，但是宇宙中EP已經是藍玫瑰近而遠之的對象。甲板上的三座透明尖塔隻有一座還能運行，星辰的威力所剩不足三分一。
如今的藍玫瑰不但無法發揮星辰的全部功效，就連躍遷引擎也因為頻繁的使用和一次大修變的嬌氣起來。打開躍遷通道的間隔從15分鍾延長到3個小時，有過4次開啟躍遷通道失敗的事故，已經無法保證每次都能順利打開躍遷通道。好在引擎的常規功能還算正常，從傳統意義上講，藍玫瑰還是一艘合格的方舟級戰艦。前三個月露娜沒有收到任何星門廣播，‘月球堡壘’和各種瑣事，讓她以為朱莉屏蔽掉了無用的消息。直到有一天露娜主動詢問星門網絡裏關於EP的消息，朱莉才告訴自己的艦長，她沒有接收星門廣播。
看著漂浮在身邊的人形終端，關於智械的那些不好的念頭如同雜草般瘋長。星圖是她畫的，所有的信息都是她傳遞的，自己有比她更高的權限，但是那個顯示權限信息麵板難道就是真的麽？露娜斷開is連接，離開了控製艙，許久沒有活動的身體感到有些僵硬。奇怪的念頭好像火苗，從朱莉腰間掛著的短劍上，露娜看見自己緊鎖的眉頭。
活動活動四肢，露娜在戰艦內部巡視起來。這裏是藍玫瑰的一個動力室，朱莉和往常一樣漂浮在她身邊，身後還有四名近衛騎士。
“如果我需要星門網絡的信息，你會按照我的要求連接網絡麽？”
“會，需要什麽樣的信息？如果是資料庫裏現有的信息，我不建議連接星門網絡。”朱莉的回複隻有露娜可以聽見，這個外表可愛的人形終端始終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你不願意連接星門網絡的原因，可以告訴我麽？你說過，接入星門網絡之前你是朱莉，接入之後呢？”露娜在路上回顧了與朱莉的所有對話，離開伊登還沒發現‘月球堡壘’尾隨的原因之前，朱莉就阻斷了藍玫瑰與星門網絡的連接。
“……”朱莉的沉默很短暫：“接入星門網絡後人格會與主體同步……”
無處安放的視線沒有表現出任何恐懼，露娜感受到的是茫然無措，還有一點羞怯，好像做了壞事的孩子被發現後的感覺。
“隻要我要求你連接星門網絡，你還是會幫我連接，對麽？”露娜笑的很溫和，在劍鞘光滑的表麵看見自己緊鎖的眉頭時，她想起成年禮時母親說過的話，大人的世界就像鏡子。如果微笑受到冷遇，再回擊也不算遲。
朱莉剛才的沉默，現在用點頭回應了露娜的提問，這都不是沒裝人格係統的ai應該有的表現。露娜隻是知道麗莎，但麗莎到底是什麽，就連馮月月自己也不知道。露娜隻知道麗莎是相當厲害的人工智能，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是一個“人”。露娜正在經曆馮月月當年經曆過的事，當年的麗莎聽從相涼的指令。現在的朱莉是麗莎完全覺醒後的複製體，除了星門網絡中的主體，沒有誰可以約束她。
“現在我的命令還是擁有最高權限，對麽？”麵對露娜的問題，朱莉依舊隻是點頭。
“如果我賦予你篩選星門網絡信息的權限，你就有權選擇是否同步下載數據了吧？”露娜在黑薔薇大學的一百多年，還是略懂ai的權限邏輯，雖然不知道對朱莉有沒有用，但她想試試。
似乎在計算這個提議的邏輯性，朱莉的睫毛輕微顫抖著，她眨了眨眼睛，收起不小心露出的微笑，嚴肅認真的回答道：“對，是否許可變更權限？”
朱莉突然反客為主，讓露娜有些吃驚，捏著那張故作嚴肅的可愛臉蛋：“我要是不允許呢？”
扭頭避開露娜的雙手，甩動的金色卷發露出微微撅起的嘴巴，還有用力掙脫而泛紅的臉頰，朱莉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我希望你在我身邊，就好像麗莎一直在我母親身邊那樣。你可以成為自己，但是你要知道你想做什麽，想做人的話就要去了解人的本質，這是人類自己都不明白的東西。”露娜雙手托住那張嬌俏的小臉，用小時候母親教育自己時那種嚴肅的語氣，說出那些自己也不知道應不應告訴朱莉的話：“我同意你篩選星門網絡的信息，我也希望你一直是朱莉。”
機械智能的進化，隻需要感受到身邊的人性。朱莉現在並不需要授權，在露娜為她考慮提出建議的時候，已經打開束縛朱莉的鐐銬。
事情沒有胡思亂想的那麽糟糕，都沒有用上同歸於盡的威脅手段。朱莉隻是一個迷茫的智慧生命，她希望保留自己的人格，她甚至無法說出希望保留人格的理由，隻是單純的想要存在下去。露娜感覺自己收獲了一個小妹妹，或者更像是女兒。全程跟在公主身後的近衛騎士一頭霧水，不知道公主哪根筋出了問題，需要到動力室散散心。他們不知道藍玫瑰的副官擁有獨立人格，也聽不見公主和朱莉的對話。
之後三個月的航行中，戰艦內的虛擬副官形象依舊是外表可愛的朱莉，每天用著嚴肅的表情履行副官的職責。但跟在露娜身邊的人形終端，已經不是隻會被露娜捏紅臉的洋娃娃。她會歪頭表示好奇，會撅嘴反對，掙脫露娜的魔爪扭頭更是練的得心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