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棒槌（上）
秦雨考慮再三，還是決定要去找劉銘好好解釋一下。
他一畢業就跟著他了，從小助理開始，一直走到今天，自己個性耿直，常常惹禍，得罪了客戶，也都是劉銘從中調停。
他就是這麽個人，表麵看來強硬，但最終還是個重感情的人。
盡管他開除了無辜的阿雅，讓他的愛情被腰斬，盡管他在關鍵時刻選擇了利益，讓他不得已離開事務所，秦雨還是不想和他從此形同陌路，畢竟，他和阿雅分手歸根結底，還是他和阿雅之間的問題，他離開事務所，自己也要負一定的責任。
劉銘固然有錯，但到底錯更大的是他，於他的知遇之恩難報。
劉銘平時最喜歡的潮汕酒樓今天客人很少，老板在劉銘桌前和他說話，和劉銘坐在一起的，是幾個他沒見過的年輕人。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一下，這才又硬著頭皮走進去。
“老板。”他來不及細想，脫口而出就和劉銘這樣打招呼。
劉銘愣了一下，抬起頭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老板並不知道那麽許多，見了秦雨過來，忙笑臉相迎，忙道：“秦大律師這麽久都沒來！快來快來！今兒燉了佛跳牆，我去給你盛一碗來！”
老板幾年曾經遇到了一個敲詐官司，是劉銘點名讓秦雨幫他打贏的。
老板麻利地端上一碗熱湯，輕輕地放在秦雨麵前，傻笑道：“快趁熱喝！”
“喲！”劉銘麵上看不出什麽，幹笑道，“老板，我來都沒見你那麽好！”
老板抿嘴笑了笑，起身道：“大家都有，我馬上就過來！”
老板走了，劉銘地斜靠著椅背盯著他看，那眼神像刀，恨不得剖開秦雨的胸腹取出心髒一般。
秦雨滿臉尷尬，他原本是過來和解的，有些誤會必須解釋清楚，可這麽一來，更讓他顯得無比卑劣。
他完全可以想得到，劉銘鐵定覺得他是故意過來炫耀的。
還沒等他開口，劉銘便拉著他轉身對在座的幾個年輕人笑道：“大家來看一看，這位就是你們的大師兄，我親手帶出來的大弟子！”
幾個人麵麵相覷，全都看向劉銘。
秦雨倒是沒想到，這些年輕人顯然認識自己，他撓了撓頭，低聲對劉銘道：“老板，我想和你，談一談。”
其餘幾個年輕人立刻站起來，卻又被劉銘一下子拉下來坐下了，對著秦雨嗤笑道：“不妨讓大家都聽一聽，你秦大律師打算和我說些什麽？”
“我，”他頓了一下，咬了咬牙，才低聲道，“隻是想過來跟你解釋，這些，全都不是我的本意。”
“什麽不是你的本意？”劉銘語調平淡，吃著盤子裏的腸粉，挑眉看著他，儼然第一天他上班的時候做錯了事一樣。
“我並沒有讓奚童和羅吉把生意轉過來。”秦雨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嘴唇，他真的堅信劉銘就是最了解他的人，他這個人，生來就沒有野心。
“所以呢？”不過，劉銘好像並不關注這個，他毫不打盹地接著問他，“你打算怎麽辦？”
“我要和他們談一談，”秦雨咬了咬牙，才又道，“所有的生意都會回到原來的模樣！”
這是實話，他隻想開一個小事務所來解決溫飽問題，不想把事情越鬧越大。
“湯來了！”老板捧著托盤，快步走過來，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劉銘道歉，“不好意思，劉總，剛剛是我不會做人了。”
他那頭話音未落，劉銘就猛地站了起來，老板一時不防備，手裏的托盤翻了，三碗滾燙的湯一大半全都灑在了秦雨臉上。
秦雨刺痛，咬牙站了起來。
老板嚇得麵如土色，忙拿出帕子來替他擦拭，顫顫巍巍地道：“不好意思，秦律師，你有沒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一邊說著，一邊忙往廚房裏跑。
劉銘不陰不陽地冷笑著，旁觀著一切，一言不發。
秦雨盯著曾經的良師益友，想著他在自己耳邊說過無數醍醐灌頂的當頭棒喝，心比臉更痛。
“秦雨，最後教你一招，”劉銘走過去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笑道，“你要是打算到我麵前來炫耀挑釁的話，為什麽不把雪玲帶過來？”
秦雨輕歎了一聲，盯著他。
他搖頭冷笑道：“別告訴我到了現在你還打算用你那副窩囊樣來迷惑我？”
秦雨搖頭，忙道：“不是的，老板。”
“打住，”劉銘搖了搖頭，冷笑道，“我算什麽老板，你才是大老板！以後，我還要仰仗你多照應呢！對吧，秦總？”
說罷，轉身就走。
秦雨幹巴巴地站著，無奈地看著他走遠。
酒樓老板找來了燙傷膏，簡單處理過後，忙又要找大夫，秦雨隻是淡淡地搖了搖頭。
落寞地出了酒樓，他的臉火辣辣地疼，一個人在街道上四處漫無目的地閑逛，他心裏悶悶的。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雪玲的酒吧門口。
他猶豫了一下，轉身要走，卻被出來倒垃圾的雪玲給拉住了，正要說話，猛地看到他臉上的傷，便忙將她帶到員工休息室，這才皺著眉頭問：“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他輕輕地將頭靠在員工的鐵皮衣櫃上，看著無限遠處發呆。
“誰弄的？”雪玲問他。
“我自己。”他收回思緒，坐直了，有她在臉上抹藥。
“不行，這要上醫院。”雪玲道，“燙傷如果不處理好的話，感染發炎可隨時要了你的命！跟我走。”
“你不就是個大夫嗎？”秦雨滿不在乎地笑了笑，搖頭。
“這裏是看病的地方嗎？”雪玲怒了，一把扯住他往外拉。
“用不著大驚小怪，你請我喝一杯吧，這樣就好了。”秦雨站起身來，苦笑道，“一個大男人，這麽點小傷，死不了的！”
雪玲停住了腳步，回頭瞪著他。
“是劉銘，對不對？”雪玲忽然問他。
他幹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連連搖頭。
“你用不著否認，”雪玲抽出一根煙來，狠狠地吸了一口，回頭看著他，嗤笑道，“以你秦律師今時今日的暴躁脾氣，若不是自覺理虧，忍過誰？”
秦雨的心情一下跌落穀底，他幽幽地笑道：“你也覺得，我虧欠了他很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