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惡果(上)
孫策懶洋洋地爬起來,眯著眼睛看著麵前的寶兒,有些不耐煩地問:“你怎麽又來了?”
這家夥大概昨天晚上頭發還濕漉漉的就躺下了,頭發有些長,發質又硬,整個翹起來了,打著哈欠的樣子,和奚童心裏西裝革履、相貌堂堂、高雅睿智的心理醫生迥然不同,有其實他對寶兒的態度,更讓他跳腳。
他之所以這麽急著趕過來,無非是想看著寶兒得到最好的治療,心理病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雖然他幾乎沒有接觸過,但報紙上因為心理病秘自殺的例子屢見不鮮。
他從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可在看到孫策的那一刻,幾乎就是當即,他下定了決心,必須給寶兒換個醫生。
他不能把寶兒的性命壓在這樣一個人身上。
“你一個人睡嗎?”寶兒瞥了他一眼,推開他走進去了。
奚童忙追進來,拉住寶兒的胳膊。
“啊——”孫策大叫起來。
“怎麽了?”奚童回頭看他,不悅,看起來這位心理病大夫比寶兒更像病人。
“你們兩個!”孫策可無暇看奚童的臉色,他匆匆忙忙跑過來,將兩個人推到門口。
從鞋櫃裏拿出兩雙嶄新的一次性拖鞋,塞給他們道:“進人家是要換鞋的!”
寶兒搖頭:“我可不穿這個!”
孫策瞪著寶兒。
“我要光腳。”寶兒作勢要脫鞋,又故意對奚童道,“你也把鞋襪都脫了。”
“好了!”孫策抓了抓頭,搖頭怒道,“進來進來!”
“這不就結了。”寶兒拉著奚童大咧咧地走進去,去往沙發。
“等等!”孫策忙從櫃子裏取出一塊帕子,十分仔細地鋪在了沙發上,這才極不情願地瞥了兩個人一眼,低聲道,“坐吧!”
寶兒坐下了。
奚童瞪著孫策,也極不情願地坐下了。
“鍾寶兒。”孫策搖頭,看著奚童道,“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什麽?”
“你居然現在還沒習慣。”寶兒衝他笑了笑,站起身來。
“坐下!”孫策喊了一聲,轉身進了廚房,取了兩個杯子出來,倒了兩杯白水出來。
在他這纖塵不染的房間裏,除了黑就是白,屋子裏冷冰冰的。
孫策盯著寶兒,又看她身邊慍怒的奚童,直截了當地問寶兒:“這誰啊?”
寶兒抿嘴笑了笑:“奚童。”
孫策聽了,立刻將身邊桌上的眼睛取出來戴上去,將奚童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這才諱莫如深地看著寶兒笑。
寶兒並沒有抬頭,懶懶地說:“我去睡個覺,他說,有事要和你談談。”
“等會兒!”孫策一把抓住她,顰眉道,“別睡我的床!要睡去客房!”
奚童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起來了,但看到兩個人都轉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才有強忍著醋意慢慢地坐了下去。
孫策掃了一眼奚童,用力捏了一下寶兒的胳膊,咬牙切齒地道:“你給我老實待會兒。”
“放開她!”奚童又一次從沙發上站起來,徑直走過來,一把推開了孫策,將寶兒拉到自己身後,惡狠狠地盯著孫策,即便是麵對窮凶極惡的龍興,他也沒用過這種表情。
孫策往後退了一步,偏過頭瞥著寶兒,不怒反笑,隔著奚童對寶兒道:“挺漢子啊。”
寶兒皺了皺眉頭。
“行。”孫策往前走了兩步,在對麵吧櫃前麵的高腳凳上坐下了,遠遠地看著他們。
“我們走!”奚童拉著寶兒就往外走。
寶兒回頭看了一眼孫策,衝他擺擺手。
回去的路上,奚童臉色鐵青,一直沒有說話。
寶兒看他這模樣,也沒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一路,車子很快停在了地下車場。
寶兒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
奚童忽然探身過來,將車門給鎖上了,正是上班的時間,車庫裏挺熱鬧。
寶兒盯著他看。
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和呼吸都平靜下來,
寶兒斜靠在椅背上,想他那邊傾斜,咧嘴笑:“有事嗎?”
“你和他是什麽關係?”他睜開眼睛,問。
“如你所見。”寶兒這模棱兩可的答案著實如同火上澆油,一下子就把他的嫉妒推到了最高點。
他伸出手來,死死地握住她的手臂,這是他僅有的扭轉局麵的機會,可一向善於洞察先機、把握機會的他居然會在這一刻頭腦一片空白,他隻要想到那個孫策傲慢無比地嫌棄她睡自己的床,他就一陣陣無名火起,除了嫉妒他們倆之間如此親密的關係之外,更讓他痛不欲生的是,他用盡心思精心嗬護的女孩兒,即便最是欲望焚身都沒舍得碰她一下,卻被另一個男人如此輕慢鄙夷!
他恨孫策的不當一回事,恨寶兒的不懂自我保護,更恨自己居然今天才知情。
幾乎就在那同時,他徹底明白了她那些忽冷忽熱的態度,那些玩世不恭的做法,那些看似不合理的自說自話,那些無意識的推拒!
他怒,但他更些沮喪,默默地低下頭。
那個孫策,看起來又高又瘦,五官清秀俊美,如同希臘雕像一般的深邃筆挺,自帶一股書香氣,的確比自己長得好看多了。
寶兒看他這一波三折的表情,默默地笑了笑,推開他的手,低聲道:“回去休息吧,昨天晚上一夜沒睡。”
他拉住了她的手,咬了咬牙,才又道:“我給你換個大夫吧。”
寶兒看了他好久,才淺笑道:“看了那麽多年,不必了。”
仿佛有千萬根詞狠狠地紮在了他心上,他看著她,莫名空洞。
“寶兒,”他誠懇地看著她,是的,她不是他的下屬,他不能命令她,隻能說服她,可是,他這滿是私心的要求,該如何讓她放棄心中的執念坦然接受呢?
他的心比語言更加蒼白無力。
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又那什麽立場來說服她?
寶兒又一次推開他的手,打了個哈欠,抿嘴笑道:“我有些累了,想回去睡一覺,走吧!”
電梯裏,同樣的沉默。
她下電梯的時候,腳步輕快,背影輕盈,回頭對他微笑,充滿了不必要的客氣和禮貌。
電梯門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