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治愈(下)

  抽屜裏躺著一個粉紅色的小盒子。


  奚童是第一次知道這個平整的櫃子裏竟然有個暗格,他目瞪口呆地看著寶兒。


  寶兒也愣了一下神,旋即回頭迎上他的目光,麵對他的驚訝,不貴淺淺地笑了笑,低聲道:“看來你對古製的家俱不是太了解。”


  奚童挑眉笑了笑,的確,這個化妝台是清朝舊物,連鏡麵都是銅的,當時的話劇院解放前是個戲班子,東西也多是沿用的,別說他,就是他們話劇院的人都不知道。


  “我可以看看這個嗎?”寶兒指著那個粉色的小盒子問。


  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寶兒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裏麵是一片粉紅色。


  奚童別過臉去,寶兒便笑道:“這不是內衣,是小女孩兒的裙子。”


  他尷尬一笑,回頭看寶兒。


  隻見她又將盒子蓋好,把抽屜推了回去。


  “劇本還有一些手稿,在隔壁的展室裏。”他指了指對麵。


  寶兒出了門,站在對麵房間的門口。


  裏麵做了很漂亮的展示櫃,將在話劇院找到的手稿全都展示出來了,寶兒一張張地看,很認真。


  差不多看了一個多小時,她才依依不舍地下了樓,走在樓梯上的時候神色凝重,險些被方地毯絆倒,好在奚童在後麵,一把拉住了她,才避免了一場大型慘禍。


  她站在門口,看著工作人員把門關起來,這才回頭看著奚童,那笑容藏在被風吹亂的長發後麵,多了幾分淒迷,那種感覺似曾相識,看得他也恍惚起來。


  “我總覺得,你對餘阿姨有很特殊的情感,超越了普通的粉絲。”他說,餘姚博物館運營了那麽長時間,來的人越來越少,最近兩個禮拜,幾乎是門可羅雀,可就是這樣,即便剛開始的時候千裏迢迢趕來的粉絲,也沒有她這般認真。


  寶兒眺望遠方,淺笑道:“拍電影講究進入絕色,夢蘭這個角色和餘姚是割不斷的,看過劇本,認識餘姚,都是我演好這部戲的基礎,這不奇怪。”


  她對表演的執著,他親眼所見,這話說得也嚴密,他自然沒有起疑,隻是略有傷感地問她:“入戲太深,能不能從裏麵抽離出來?”


  戲中的夢蘭和男主角的愛情超越了生死,是人人豔羨的假話,他承認自己有些小家子氣。


  寶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如何進得去是專業,如何出得來是定力,演員是個看起來光鮮亮麗但背地裏全是苦楚的行業,我不擔心自己進不去,也不擔心自己出不來,隻是······”


  說到這裏,她猶豫了一下。


  奚童便追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每天都在扮演這樣那樣的絕色,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了。”她開口,說的全是自己心裏的話。


  奚童被深深地觸動了,他走過去,站在最靠近她的地方,低聲道:“我以為,演夢蘭,就是成全你自己的方式了。”


  她牽起嘴角,有些無力地笑了笑,很快回過神來,衝他笑道:“每個人都有過年少輕狂,如果我是餘姚母女,知道你今天替她們做過的這些事,也不希望你懷著愧疚活著,”她說到這裏,抿了抿嘴,低聲道,“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你對我做的一切。”


  奚童忽然湧起一陣不詳的預感。


  “雲帆說得對,”寶兒將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衝著他微笑,“我明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既不願坦然地接受你,又厚著臉皮總是接受你的好意,這是不道德的行為。”


  他看著她。


  “奚童,”她說,“你的心意,就算你沒有開口表白過,我也全部都知道,我們眼裏有不同的未來,所以我們走不到一起。”


  奚童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點燃一支煙,煙霧很快隨風散去,他問:“你眼裏是什麽未來?”


  “一個人生活。”她回答的很幹脆,並不是剛剛才想出來的樣子,這才是讓他沮喪的原因。


  “奚童,”她又叫他的名字,對他笑道,“你和我,就算了吧!不要在我身上再浪費時間,不值得。”


  他沒有說話,狠命地抽煙。


  她的紅色小車子緩緩地開上山頂,看見了古樹下的兩個人,便遠遠地停住了。


  “我先走了,”她將頭發抓起來挽在腦後,十分利落地衝他擺手,“謝謝你。”


  “謝我什麽?”他狠狠地扔掉煙頭,猛地拉住她的手。


  “謝謝你,”她笑,“愛我。”


  他一瞬間啞口無言,愛,這個字他還沒用過,卻被她捷足先登了。


  “你呢?”他咬牙問她,“你從來沒有對我動過心嗎?”


  這個問題傻透了,可他必須問。


  她笑了笑,輕輕地搖了搖頭。


  這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對話,她甚至沒有給他任何爭取的機會!


  她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限定在了她的意願中,而且,對他所有可能問的問題、態度、表現,都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隻等他開口。


  “你不敢開口說話嗎?”他問。


  “如果我對你連基本的好感都沒有,”寶兒笑道,“那我們連朋友都沒法做,對吧?可是,好感就是好感,它和愛情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這個呢?”他從錢包裏掏出來的杜蕾斯,就是他扔掉她撿回來的。


  “那是再正常不過的遊戲了,”她淺笑,“你也是個成年人,難道不知道嗎?”


  “為什麽現在不玩了?”他問。


  “因為,”寶兒一字一頓地笑道,“你太認真了。”


  奚童瞬間語結,在他所有的認知裏,女人們隻有抱怨男人不夠認真,她這是什麽心態!

  “放手吧!奚童,”寶兒輕輕地推開他抓住自己的手,像是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小孩,“我是個壞女人,不值得你這麽認真,你的人生裏,本就不該有我的。”


  剛剛掙脫他的手,她就走了,像陣風一樣。


  車子在前麵不遠處掉頭,呼嘯而去,隻留下他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在原地。


  寶兒從後視鏡中看著奚童的失落,默默地歎了一口氣。


  “又鬧什麽了?”雲帆歎了一口比她更大的氣,問。


  “結束了。”寶兒笑起來,“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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