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傷痕（中）
他低頭笑了笑，直接舉起瓶子，喝了一大口酒，打開話匣子：“那年我隻有十六歲，正是貪玩的年紀，瘋狂地迷戀遊戲，那天晚上我一直想玩兒來的，可我的一個小妹妹總是纏著我和她一起玩。”
她也喝了一口酒，舔了舔嘴唇，挑眉笑了笑：“然後呢？”
“然後我就騙她說，要和她玩兒捉迷藏。”他說到這裏，停了停，又回頭看著遠處平靜的海麵，低聲道，“因為我知道，隻要我一說捉迷藏，他就一定會躲到她媽媽房間的衣櫃裏。其實，我每一次都知道她會藏在那裏，可是因為她總是纏著我，所以我都會假裝找不到。”
寶兒笑起來，肩膀抖得厲害，將臉一下子埋進了水麵。
他回過頭來，忙將她從裏麵拉起來，她臉上全是水，衝他綻放出一個最燦爛的笑，調侃道：“我看手相的水平高吧！你從小就是個有女人緣的家夥。”
他勉強擠出一抹笑，才又道：“等她躲起來了，我就跑到路邊的車子上去玩遊戲，玩了也不知道多久，裏麵忽然就起了火。”
“我嚇壞了。”他說，“隔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妹妹還在裏麵，就趕著衝進去救人，結果火燒得太旺，把我的衣服點著了。他們把我從裏麵拉了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身上的衣服著火了。”
說到這裏，他默默地轉過身。
“她死了嗎？”寶兒看見他在偷偷擦拭眼淚，便咧嘴笑著問。
“是的。”他咬牙，“被困在櫃子裏，活生生地燒成了灰燼，連屍骨都沒有了。”
“這就是故事的全部嗎？”她盯著他通紅的雙眼，微笑著問。
“那個妹妹很喜歡我，當時我媽媽特別希望我將來能娶她。所以隻要一有時間，就讓我去她家。”他說。
“你一定特別討厭她。”寶兒抿嘴笑了笑。
“當時是覺得很煩。”他低頭，“但我真的希望那個意外沒有發生過。”
“她長得好看嗎？”寶兒笑著問了一句。
他點頭：“是的。”
“和我相比，怎麽樣？”她問。
他搖頭：“你們不能放在一起比較。”
寶兒笑起來，搖頭道：“你真有意思。”
他點了點頭，仰頭喝下一大口酒，又說：“什麽意思？”
“如果你那麽討厭她，就該徹底抹掉這些傷疤，反正她已經死了。”她幹巴巴地笑了一聲，“永遠不會再糾纏你。”
“可她現在還常常出現在我夢裏。”他盯著她，“那樣一個黃昏，穿著一條幹淨的白裙子，笑得像個天使。”
“看來，這小妹妹是真可惡。”她深深一笑，“活著的時候她是你的夢魘，現在死了，她也還是你的夢魘。”
“你不該告訴任何人的，在這個世界上，人人都有秘密。”她咂咂嘴，“說句真話，我倒是認識幾個道法高深的大師，請他們替你做場法事吧！讓她不要再糾纏你。”
他有些失神，她看起來完全沒有反應，但是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
寶兒挑了挑眉。
“這是。”他說，“我欠她的，我活該。”
“還是磨了它吧！”寶兒忽然說，“我也認識一個很不錯的皮膚科大夫，他應該可以幫你的忙，完全看不出痕跡。”
“我們還是不說這個了。”他搖了搖頭，衝她笑，灌下一大口酒，笑，“說說你吧。”
“我？”寶兒眼神晃了晃，淺笑道，“我沒什麽好說的。”
“你有男朋友嗎？”他問。
“我就沒打算找男朋友。”她用手撥弄著水波，一雙長腿在水裏劃。
他顰眉看著她，腦袋裏一下就冒出雲帆的臉還有秦雨的鐵口直斷。
“別誤會。”她點頭道，“我要找老公。”
和她在一起，總是像坐過山車，完全沒有辦法用常理推斷她下一句要說什麽？他也曾在國外留學，他的同學和朋友，也不似這樣。
奇怪、神秘、還有致命的誘惑。她一句話能讓他攀上頂峰，也能將她拉至穀底。相處幾次下來，他已經大概習慣了這種套路，這句看似充滿希望的話說完，緊接著就是一盆冷水。
果不其然，她笑道：“我打算去澳洲定居，找個外國老公。”
“為什麽是外國人？”他問。
“其實。”她舔了舔嘴，咧嘴笑道，“我的擇偶標準隻有一個。”
“我終究還是個視覺動物。”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像是生怕他聽不清楚一樣。
他笑起來：“如何解釋？”
“長得帥。”她掰著手指很認真地算給他聽，“很重要，我喜歡歐洲人深邃的目光和輪廓。”
他笑著問她：“何謂長得帥？”
“我說長得帥就帥。”她也回他一個笑，在所有男人看來，這都是最可笑無聊的問題，但他回答得很認真。
“還有呢？”他自問長得不差，聲音沙啞，低聲問，目光灼灼。
“這個說出來就有點兒少兒不宜了，你懂的。”她看著他，狡黠一笑，“這裏到底也還是公眾地方。”
“這酒店是我的。”他說，“也算是私人地方。”
他在人前從不這樣說話，也許是一時間的荷爾蒙爆棚，他脫口而出，而且並不後悔。
她咯咯地笑起來，奚童還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就在中午他還表現得十分青澀難言，現在，已經可以這樣把她逼近死胡同了。
她還沒玩兒夠，這些法子在他這裏，竟然免疫了。
可真夠快的。
“我沒法兒坦然地和你討論我的審美觀這個事兒。”她於是很認真地回答他，“你雖然是我的朋友，但你也還是個男人。”
他盯著她，十分不悅。
她抽出一支煙，點燃了，衝他吐出一口煙圈兒，邪魅一笑：“難道你沒有聽說過嗎？女人比男人更加好色。”
這閱人無數的樣子的確令他生氣，但他很快就平靜下來，這也不是她第一使這種招數了，他衝她微笑：“考慮過我嗎？你的擇偶標準，我都符合。”
“你是在求婚？”她笑，“這叫偷跑，我們還沒戀愛。”
“基於你的擇偶標準，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麽不附和標準的地方。”他反問她。
她點了點頭，笑得像隻狐狸：“這麽自信？”
“很多女人都說，我長得帥。”他刻意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