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莫婉煮的麵
駱茗此刻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拿著電視機遙控板在幾個無聊的頻道間來來回回切換著，最終停在了新聞頻道，看見了有趣的東西。“駱懷一將暫停一切的演出事項和商務事業休息一段時間，”駱茗瞥了一眼正在廚房裏忙碌的莫婉，將音量調小，“至於這一段時間將持續多久，我們無從得知，而駱宸也拒絕提供過多的細節問題。本台記者獨家報道。”
接下來便是一些明星的花邊新聞，而駱茗瞬間便沒了興趣，便起身坐到三角鋼琴前，挑了一本巴赫的二十四平均律彈著。廚房裏正愁著加多少水才好的莫婉聽見客廳傳來的鋼琴聲，忍不住悄悄地從廚房探了個頭出來，笑盈盈地看著窗邊鋼琴旁的駱茗，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後，又縮回了廚房。
駱茗自然是注意到莫婉了的，他聞著廚房裏飄出的隱隱約約的香味，沉寂的食欲蠢蠢欲動，隨之一起不安分的，還有那些思緒。小時候，母親會帶著自告奮勇的阿婉在他練琴的時候去廚房為他做一些甜甜的糕點，時不時將身子探出廚房看一眼鋼琴旁的他，提點幾句，又滿意地將身子縮了回去，小小的阿婉便也學著母親的樣子，時不時探出個小腦袋，看看他，咯咯地笑著，在成功地打亂了自己的節奏後，又藏了回去，糕點甜甜的味道一直飄到他這裏，浸潤過每一根琴弦，呼吸間滿是甜膩。駱茗突然停下在琴鍵上翻飛的手，呆呆地望著廚房裏莫婉的背影，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便合上琴譜向廚房走去，推開透明的廚房的門走了進去，莫婉正舀了一勺湯想嚐嚐鹹淡，就聽見駱茗走進來的腳步聲，便轉頭道：“餓了？再稍微等一會兒就能吃了。”駱茗見莫婉手裏舀著的那一口湯，俯身自莫婉頸間過含住勺子喝了一口，砸了咂嘴，舒服地眯了眼睛道：“好喝，阿婉你加了些什麽？”
莫婉被駱茗的動作驚得差點沒拿住勺子，瞪了眼仍將身子賴在她身上的駱茗，“不過是大亂燉而已，”莫婉喝掉了剩下的湯，仰頭對上駱茗的眼睛，笑道，“我幾乎把你冰箱裏的東西都投了一點進去，本來還擔心這味道會很糟糕呢，想不到還挺不錯的。”
“你也真是.……”駱茗哭笑不得，他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煮麵方式，一時間想不出該怎麽來形容，“無所畏懼。”
“那是，”莫婉驕傲得揚了揚嘴角，把這當做是讚賞，從一旁的櫥櫃裏拿出兩個大碗來盛麵，“不過你的冰箱裏好像是沒什麽剩下的了，記得去超市買。”
“一起去。”駱茗最後在莫婉頸間蹭了蹭就不再賴著了，幫著將兩碗麵盛好，端到餐桌上。
“我可不會買菜啊，”莫婉搖搖頭道。
“難道不是看哪個長得順眼就挑哪個麽？”駱茗不解地看著莫婉，問道。
“呃……你也很無所畏懼嘛，小一，有些菜，表裏不一的，我跟你講。”
“.……噗哈哈”駱茗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哪裏好笑了？”莫婉有些鬱悶。
“你怎麽就這麽可愛呢，阿婉。”駱茗支起一個胳膊拄著下巴，笑著的眼睛裏滿是歡喜，盯著莫婉看。
“什麽啊……”莫婉低下頭避開駱茗裝滿了她的眼睛，往嘴裏送了一大口麵，將嘴巴撐的鼓鼓的，駱茗見狀更是移不開眼睛，依舊緊盯著莫婉那漸漸蒸騰了的臉看。
“.……看我能吃飽？”
“能。”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駱茗見好就收，再逗下去.……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林澤回家了，這周。”
“其實澤姐姐早就能回去了，隻是大家都還在賭氣罷了，不過還能有和好的一天，真好。”
“兩個都倔得像頭牛一樣，這次算是林澤先退一步了，要不然，林伯伯可就要來這裏抓人了，按照他們兩這暴脾氣，又得再吵一架。”
“人生氣起來就不分輕重了的，我爸以前罵我的時候，就這樣，什麽狠話都說得出來，但過一會兒就會來找我道歉，有時還不敢來，非要我媽陪著才會來，然後看著我身上被他不知輕重的手抓出來的傷痕，就很心疼，後來到是要我來安慰他了。我爸他啊，就像是個孩子，生氣開心什麽的都寫在臉上，憋不住氣，就胡亂撒出來，對旁邊的小朋友生氣，把小朋友氣跑了才冷靜下來，又萬分抱歉地拿著漂亮的小蛋糕想要和小朋友和好，一直一直說對不起，直到和好為止。”莫婉想起了什麽，那些憋不住的眼淚又一次湧上了眼眶，她盡力笑了笑，又道，“不過他很愛我，他隻是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我那些糟糕的成績，這足以令他蒙羞，他怪我，更怪他自己，我知道。”
駱茗有些不知所措，他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阿婉被父親罵了跑到他這裏來哭，他不知道該做什麽，隻是緊緊抱著懷中的女孩任她哭，等她哭完了，再逗她笑。駱茗看著眼前這個死命憋著眼淚的莫婉，歎了一口氣，大怪自己蠢得選錯了話題，像小時候一樣沉默地走過去摟過她，任她哭。
“你走了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我的成績就一直很差，差到可能考不上初中，”莫婉緊緊揪著駱茗的衣角，哽咽道，“我爸自然就很氣，省重點高中的數學老師居然連女兒都教不好，想想都丟臉，後來的初中是我爸打電話托了人才進的，那個麇集了幾乎全部教師子女的私人學校，跟他們不同的是，我是走後門進來的，而他們是憑成績考進來的，自然成為了.……眾矢之的，我爸也是，雖然他平時的時候不說，但我聽到了，他也被排擠，他們甚至質疑他的教學能力，說他肯定是教不好學生的，我就很生氣，我就一定要考給那些人看，後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成績真的就一點點上去了，後來到了全班第十的位置，進了這所高中，這所省重點高中。後來我們就很少爭吵了，小時候我說我恨他，卻偏偏沒想過他會不會也討厭我。我哭著跟你說不想要這個爸爸了，可是我爸他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我，偶爾罵得狠了，也一定自責好久，後來仔細想想，要換我，我也會這樣的，我不能這麽自私。而且有時候，好笑地是，”莫婉突然又笑了，“自家人隻能自家怪，別人多說一句就不行。”
駱茗拿衣袖擦了擦莫婉哭得一塌糊塗的臉，想象中莫婉的樣子如一頭幼獸在低吼，敏感多疑而易怒，頓時心疼得像被泡在了檸檬裏一樣。駱茗想到了自己，當初剛被父親接回來的時候，誰都看不起什麽都不懂的他，父親不罵不打隻體罰，做的錯了就讓自己去外麵站著，不管外麵是烈日還是大雨，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回來，記得最狠的一次他不吃不喝地站了有一天一夜，等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沒力氣走路了，直接昏在了外麵，醒來後是父親一直在親手照顧他，他並沒有跟他道歉，隻是一遍一遍地告訴他為什麽他要這麽做，“駱兒，跟我回來，是你自己選的，那就要擔當起這個責任。你要是不能強大起來，你怎麽能給你愛的人除了你的忠誠之外這世上最好的一切？為所欲為的能力不是誰都能有的，但我希望你可以。”
駱茗摟緊了懷裏已經不再哭泣的人，像是要將她融入骨血之中，莫婉莫名其妙地推了推緊得有些令她難受的懷抱，抬頭看見駱茗紅了的眼眶，嚇了一跳，“小一，你怎麽了？我哭了你也不用跟著我哭呀。”
“沒事，”駱茗察覺到自己把莫婉抱得太緊，忙鬆了懷抱，淺笑著看著手忙腳亂想要止住他眼淚的人道：“麵隻吃了一半呢，就都涼了，呐，陪我吃甜點吧。”駱茗見莫婉哭完了，便想哄她吃甜點，這可是又科學依據，甜甜的食物能讓人心情放鬆，感到愉悅。
“嗯，吃甜點的話，你就不會哭了，也不會覺得很難受了。”莫婉顯然是想起了甜點對駱茗的療效，點點頭道。
“.……我沒有哭。”駱茗從冰箱的下層拿出一個食盒打開，裏麵放著六塊綠豆糕，“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喜歡甜點嗎，阿婉。”
莫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它能讓你的心情好起來。”
“嗯，它甜得就像希望一樣，隻要吃一口，就會覺得沒有什麽是苦的了。”駱茗拿起一塊冰冰涼涼的綠豆糕遞到莫婉嘴邊，“咬一口，阿婉。”
莫婉就著駱茗的手咬下一口，清爽的甜味瞬時從舌尖蔓延到整個心房。
“這可是我自己做的，隻此一家。”駱茗自己也拿起一塊，吃著，“用的是桂花糖，就不至於很膩。”
“小一，你不去開甜品店真是可惜了。”莫婉讚歎道。
“那就另當別論了，?我很懶的，做的甜點也就夠你我吃。”
“那也挺好的，反正我都能吃到，”莫婉癡癡地笑了笑，又道，“對了，之後的語文課是哪位老師來教啊。”
“你隔壁班那位，也就是你那位朋友餘念的語文老師。”
“嗯？不是說要招新的老師嗎？”
“我見過了那些來應聘的老師，都給拒了，不合適。”
“哦……”
駱茗才不會跟莫婉講來應聘的都是些年輕有為的男老師呢。
“待會兒要記得教我譜曲，你說過的，小一。”
“不會忘的，等我們吃完這些。過後要我送你回家嗎，還是莫伯伯來接你？”
“我爸來接我，不過你要陪我下去~”
晚上下起了小雨，和著叮叮咚咚斷斷續續的琴聲敲打著寂靜的夜。
“阿婉，別鬧，哪有你這樣來亂的？你看……”
“這個音很好！記下來！”
“變一下節奏會更好，再試試？”
“小一，把它們連起來彈一遍試試？”
直到最後駱茗送莫婉下樓的時候，兩人都還沉浸在興奮之中。
“明晚記得過來吃飯！”莫婉向駱茗揮了揮手便鑽進了車裏。莫均和駱茗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載著莫婉離開了，駱茗剛想轉身往回走，卻突然想起來，阿婉把書包落在他這裏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才能想起來，想不起來也沒事，明天就有了一個早點過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