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猜猜我是誰
今夜月色很濃，正如駱茗的思緒，他在猶豫。可以肯定的是莫婉還記得他，十年的時間沒有將那份依賴拉斷，可若是隻有依賴呢？他不甘於十年的等待隻能換來一個朋友的曖昧關係，駱茗不知道若是莫婉於他沒有愛，他該怎麽辦。她是他存在的意義，是他完成一切動作的理由。
從刹那的驚喜中冷靜下來的駱茗卻又被更大的恐懼裹挾。
“喂，妖精，陪我聊會兒。”將自己攪得無比煩躁後，駱茗忍不住想去打擾林澤。
“哦？受什麽打擊了？說來姐聽聽？”電話那頭的聲音語調輕快，似是饒有興趣。
“.……阿婉她，還記得我。”不管林澤調笑的語氣，駱茗兀自低語道。
“那你找我幹嘛？找她去啊。”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阿婉她是記了我十年，可萬一這種感情隻是一種懷念呢？她很善良，不舍得忘記一個兒時的玩伴也很正常……”
“停，”林澤有點聽不下去了，怎麽跟個情竇初開的澀然少女一樣磨嘰，“我說~你要是把這麽豐富的聯想力用在商務上，我想宸伯伯會很高興的。”
“.……喂，我很認真在跟你.……”
“我也很認真地告訴你，就算那不是愛，你就不能讓她愛上你嗎？你被她惦念了這麽多年，這份感情就算曾經單純，現在也已被時間混淆得複雜，或許她自己都不知道對你是什麽樣的感情，隻知道你很重要，這不就夠了嗎？”林澤從不曾懷疑過愛情的力量，它總能將一個人變得敏感多愁，不管這個人曾經怎樣，不管是她林澤還是駱懷一，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你知道嗎，其實我現在挺羨慕你的，所謂的為愛情而折腰也就這樣了吧，你還可以矯情地想一個人想到睡不著覺，但在我看來你這是在炫耀……”
駱茗聽得出她言語裏的落寞，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沉默地聽她說。
“.……你怎麽不打斷我？看我都說哪兒去了，”林澤突然發現話題被自己帶偏了，惱羞成怒地就想掛電話，“明天還要去管早讀，安。”
放下電話的林澤迷惘的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想，若是他們沒有在一起幸福，她或許就真的放棄爭取愛情了。
握著被掛斷了的電話的駱茗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林澤忙到沒有很多時間去感傷，而他可以讓莫婉適應新的關係，不隻是朋友，是愛人。
第二天駱茗到班的時候便看見林澤坐在講台上撥弄著錄音機領著學生早讀，他便倚在牆外聽錄音機有些沙啞的音和學生們參差不齊的讀音以及林澤斷斷續續的糾正聲，突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錯，不用費太多心思去揣摩人心，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拋下父親肩上扛負的重任，他注定是要背負那些的，但現在享受一這樣安逸的生活也不為過。
這所學校的環境很好，不愧是這座城市最好的一所中學，每幢教學樓都被樹木環繞，草木的清香給悶熱的教室帶來了清爽的慰藉，小雀在枝丫間蹦跳鳴叫，惹得被陽光點在綠葉上的光斑微微地搖。今天天氣依舊很好，可說不準下午會突然灑下一場雨。
突然感覺衣角被輕輕地扯了扯，駱茗略微低了頭便看見了莫婉小心翼翼的神色。
“駱老師，需要我把這些作業搬到辦公室嗎？”
“哦，謝謝了，我也一起去吧，忘拿教案了呢。”
於是駱茗滿足地和他的阿婉一起走在林蔭小道上，兩個人的距離不過一個手掌的寬度，莫婉雖半低著頭注視著手裏摞得七扭八歪的書，但仍能感覺到一絲絲微妙的氣氛在潮濕而熱的空氣裏粘膩，她感覺自己臉紅了，卻不知是被熾熱的大地烘烤的還是因為他在身邊。
“啊，到了，我在門口等你。”駱茗為莫婉打開門，退到她身後。
“不是要拿教案嗎？”莫婉回頭疑惑道。
“我才想起來我昨晚沒寫教案，”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駱茗又補了一句，“拿了也沒用。”
那雙在陽光下分外璀璨的眼睛對著莫婉笑，見她本就微醺的臉突然被染成紅霞，笑得更是得意。
莫婉羞赧地轉身，本就搖搖欲墜的書被碰倒，散落在實木的桌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莫婉慌亂地將淩亂的書歸置整齊，卻不妨有一雙手從背後繞過蒙住了她的眼睛。
“離上課還有十分鍾，正好，我給你講個故事。”
“老師，你看錯時間了，隻剩四分……”莫婉正為拿開眼前的手努力著，而故事已經開始了。
“在一個盛夏的黃昏……”
於是她隻好放下手，任他的聲音從她發頂流入她耳朵傳至身體裏每一個角落。
“……有一個女孩闖進了一個花園，那個花園很大很漂亮，有很多美麗的花和樹，有很多翩翩飛舞的蝶，有很多不濃不淡的花香混合在風中調和出溶溶的夏，還有一個男孩坐在樹下。於是他們認識了，一起練琴嬉鬧。暑假後女孩就要離開了，男孩便隨著女孩來到她的城市成為她的鄰居。他們習慣了對彼此依賴，可是男孩需要離開，為了能給女孩多於常人的精彩和幸福。他走得匆忙，來不及見她，隻留下一封信請女孩等他。”
駱茗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是經曆了一段難忘的懷念，他知道莫婉哭了，有淚水落在他掌心，滾燙的溫度刺得他心疼。
他終於鼓起勇氣從背後將她摟入懷抱卻依舊蒙住她眼睛。
他伏在她耳邊輕聲說：“現在這個長大了的男孩蒙住了女孩的眼睛，就像他們兒時不厭其煩的遊戲，問她，阿婉，猜猜我是誰？”
耳畔的鳥鳴依舊清靈，莫婉突然分不清這是她念了十年的回憶還是正在發生的不可思議，那就不管了吧，就像小時候那樣，什麽都不用想。她緩緩扯上身後那人的衣角，緊緊捏著，連說話都變得艱難，“小……一……”
“答對了。”駱茗忍不住紅了眼眶，放下遮住莫婉眼睛的手，將眼前控製不住眼淚的女孩轉過身，輕柔地擦去她胡亂拭不完的眼淚，柔聲道：“阿婉，我回來了……”